杨胜飞一向斯文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杜寒玉赶紧扯他衣袖,“仔细失仪!——大人莫怪,夫君他是急糊涂了,眼看辛辛苦苦一年,竟遭了这等灾变,马上就要入冬了,百姓凑不齐口粮,不知死多少人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唉!”
“开仓放粮!决不能再饿死百姓,一个也不行!”周雨婷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像闪着火光又像泪光,吭声道:“殿下那里我来担待,储备军粮动一半,所有县镇全设粥棚,先救眼前!余粮要你的兵亲手送到老百姓家里,不用那些胥吏,蝗虫吃成这样,再叫他们啃一遭,那还了得!——丑话说前头,这回你得学章中奇,军法严些,敢徇私贪墨的,狠狠杀一批!否则难过这道坎!”
“就等大人这句话!”杨胜飞和杜寒玉一起松口气,齐声应道:“大人您瞧好了,谁敢动老百姓的救命粮,天王老子我也扭他头下来!”这也是薛晋鹏的意思,可没有大王令旨,谁敢动军粮?眼前这位周大人就不一样了,殿下最敬重的大臣,她肯担责任,殿下绝没有个“不”字。
这时马蹄声响,一队官兵约五十余骑,自西向东驰来,当先一匹枣红快马,马上青年竟穿一身大红官服,这装扮滚在鞍上一番颠簸,顿时皱得没样子,肘腋处豁开一道裂口,翻卷出灰青色的里子,望着十二分的狼狈,杜寒玉笑道:“郡守大人来了,承宣这官仪,真是……嘻嘻。”
周雨婷半转过身,稳立原地,只等吴承宣下马奔来,一扶抖歪的官帽,利落行礼,“下官南海郡守吴承宣,拜见尚书大人!——大人走得真快,我得信儿要后天才到呢!”
“灾情如火!——承宣你别起来,大王有话问你。”
“是!微臣恭聆钧旨,大王威武!”
周雨婷一脸官威,正正经经的端容说道:“下发的占城稻种,余郡皆种,你为何不种?”
吴承宣磕头答道:“回禀大王,微臣不敢抗旨,并非不种,而是择地试种,若此稻果如所言,‘旱不求水,涝不疏决,不需粪壤,不必耔耘’,微臣再行推广不迟。这样才更稳当,若不经试种就贸然铺开,万一水土不合,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请大王明鉴!”
“你说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回禀大王。——起来吧。”
说完这句,周雨婷收敛了肃容,望着眼前模样狼狈、神情恭敬的青年郡守,无奈一笑:“承宣,说句实话,我认为你是对的。此稻是我周家船队从占城国所得,稻是好稻——就为这个,江梦岚出兵将占城国都给吞并了。但是能否移植国内却是两说,我也这样劝说殿下,没把握先试种,种的好再推广,奈何殿下一口咬定绝无问题……罢罢,我是定会为你陈情的,可你毕竟是钦点直拔的郡守,带头违令,处分自然免不了的,不过有我为你说话,应该不会太重,最多是俸禄的问题,更何况……你这灾情,种与不种没两样了。”
一听说到灾情,吴承宣哪还顾什么处分,立马红了双眼:“大人!不能再拖了,必须放军粮!今年别说楚国,大狄、青莲教、永胜军,全都要糟!这年景谁敢开战?——不能守着粮食眼睁睁看百姓饿死啊!大人!”
“放心吧承宣!大人难道不及你见识?”杨胜飞笑着打断道:“正议这事儿呢,大人已传命我等开仓赈灾,你那点儿心思,揣兜里自个儿带回去下酒吧!”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吴承宣乐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我已经三次去求薛统领,差点儿没被打出来,这下好啦!这下好啦!再不会饿死百姓啦!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只笑出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