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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文嘶吼着拼命用手去捂传令兵胸前的血泉,可被利箭穿透的心脏再也支撑不住,张开嘴,逆血涌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可他渐渐失神的眼眸里,却偏偏带着一丝憨厚的笑意,缓缓合上了。

松开尸体,提起战刀,带着充满嗜血意味的低吼,穆文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血红的眼睛飞快扫过城头,迅速锁定了最近的三个目标。

刀过,人头落。野兽般愤怒的咆哮声中,穆文以极快的身法在密集的人群中往来穿梭,红光闪烁的战刀,像是一把神奇的万能钥匙,翻滚间,就能轻易打开狄兵胸腹位置的枷锁,将里面花花绿绿的内脏一件件取出来。

“呜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城下终于响起了退兵的号角。黑衣黑甲的狄兵阵线,像退潮的磅礴巨流,踩着沉重的脚步,缓缓隐入夕阳撒下的赤血般的红芒中,化作一片漫长的黑色剪影,越来越细,最终消失不见。

余下的,则是城上城下狼藉成堆的死尸,汇聚成一条条小溪的黑红血水,以及反射着刺目光芒的残破刀枪。

背靠城楼龟裂的土墙,穆文重重坐倒在地,任由脸上腥臭的鲜血随着胸膛起伏的震动缓缓划过泛白的嘴唇,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擦拭。

梦魇般的念头再次萦绕心头——还能坚持多久?

第二百三十三章 【落花有意】

城头上一片死寂,除了喘息和呻吟,幸存的士兵也像牺牲的同伴一样,静静地躺在青砖地上一动也不动。长达十五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连续进攻,已经榨干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力气。

战事原来不是如此。可当第二波狄军,也就是沙克珊率领的中路军赶到城下,与喀尔吉的右路军会师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40万大军,每天出动10万,以围三缺一之势对三面城墙猛攻,清晨直到黄昏,准时的就像下地的老农,丝毫不给守军喘息之机。——车轮战法,对付兵力薄弱武备不整的起义军,这就是最好的战术。

目的很简单,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迫起义军放弃即墨,乃至以即墨为核心的第二防线。然后出动大队骑兵,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将步兵为主的起义军踏成碎片,彻底铲除。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沙克珊甘愿承受每日三到五千人的伤亡——反正守军的消耗也大致如此,比拼人数,他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双方都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守军的反击力度,越来越弱,原本顽强的意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不知坐了多久,喧闹的人声响了起来,城墙上涌上无数衣衫褴褛的身影,那是即墨城内协助防守的民壮,他们负责打扫战场,搬运尸体,洒扫血迹,以及将还活着的战士抬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