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不杀之恩!”张涛落地就跪了,磕头如捣蒜,泣不成声不问自答:“陛下放心,草乌虽毒,其烟毒却不猛烈,只要断了源头,便无性命之忧。十日内服用蜂蜜、绿豆、犀角粉,即可除去余毒,只要静下心来,好好调养一段,就会好起来的,绝无后患!——微臣这就写方子!”
张涛被带下去。殿内又是死寂,只听见海天鼓风般粗重的呼吸声,余者屏息悚然。
“下旨宗人府……”海天的话语声软无力,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杀气,“四皇子乾钧立身不谨,性情乖舛,沽宠荒嬉,越礼非为,有负皇恩父望,大违天家德誉,着即……永远圈禁,遇赦不赦。”
旨意里丝毫没有提及毒君害父之罪,也没有任何查实的劣迹罪行,而是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定案定惩,其中的涵义不问可知。
察尔罕伏地应道:“臣遵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强势姿态】
殿内的几个臣子彼此对视,沉痛摇头。他们都记得,就在今日上午,四皇子乾钧就跪在这张床前安慰父亲,“昨日儿臣来,父皇气色不佳,嘴上不敢说出来,心里更是怕得连想都不敢想。今儿看,您的精神头好多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可见这是一时之灾,三五日就过去了!”
“昨晚儿臣做了个梦,您带着大哥、我、还有五弟,我们父子几个在山坡上跑马,平川沃野,天蓝云苍,那可真叫畅快!忽然,天上飞过一只白雕儿,漂亮着呐!您马鞭一指,叫大哥和我赛射,我迷迷糊糊拉弦出箭,哎,您猜怎么着,我和大哥啊,双箭齐至,全中了!”
“儿臣日日盼着呢,等到今年秋天,父皇您大安了,大哥也回来了,再叫上母后,咱一大家子去木兰围猎!不定真能遇见白雕儿,也不知儿臣射不射得中呢!”
乾钧那一句句触动心弦至诚至孝的话语,还有他说话时那种强忍悲忧故作欢颜的神情,叫人看了心里热乎,石头人也要为这血脉亲情感动落泪。向为严父的海天也不禁在私下里笑呵呵赞道:“老四长大了,知道疼爹了。”
可如今呢,才不到两个时辰,床前孝子摇身一变,竟成了毒害父亲的野心狼子,这任谁想得到呢?
再看病榻上的那位慈父,没有太多悲伤失望,甚至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不动声色地三言两语一道旨意,龙生凤养的皇子已身在不测之祸中。如无意外的话,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天潢贵胄,他的余生将在高墙内度过,望着井口大的四方天,在孤独、惊恐、悔恨的折磨下,在日复一日地煎熬中,苦苦等待数年后的一杯毒酒解脱。
皇权无亲,天家无情,竟是如此令人惊心!
足有盏茶的功夫,海天才抬起颤抖的手,托着沁出汗珠的脑门,隔了好久,才吃力地、白昼臆语般地开口:“太子……必须救回太子!”
群臣一听,满心酸楚。海兰坤攒眉咬牙,拳头捏得格格响。黎昕照垂首不语,喟然长叹,察尔罕凄然点头,几乎落下泪来。
三十年前,统一草原的时候,二皇子被敌人掳去,要挟于阵前,海天出阵大叫“焉能以举族兴亡换吾儿?”弯弓一箭亲手射死了儿子,随即弃弓于地,仰天痛哭,高呼“吾儿之血岂可白流!?”,众将士闻言杀心萌动,同仇敌忾,一战破敌,尽屠其族。何等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