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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事已成,皇帝收回权柄,看你屠天煜有什么话说!

抱着这个念头,李行云又去找屠天煜,在他看来,兵部尚书一职虚席以待,舍他其谁?可是结果再次失望,皇帝身边的侍卫们,甚至是内侍、厨子、花匠……闲杂人等全都飞黄腾达鸡犬升天了,唯独屠天煜孑然一身,他拒绝担任任何职务,用他的话说:“我答应过九殿下,只做御前侍卫总领。”

面对老将军的倔强与执拗,皇帝陛下没有丝毫不快,也并未挽留,而是笑嘻嘻地嘉许道:“爱卿信如尾如,朕敢不成全?”

于是,李行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可屠天煜却有话说,他冷冷地看着李行云,冷冷开口,说出冷冷一句话:“你是逐寇军的罪人!”

李行云震惊了。因为就在前一天,自己邀请李德禄执掌朝政的时候,对方也是这句话:“你是逐寇军的罪人!”

罪人!?我怎么可能是罪人呢!?——天地良心,先王在上,老夫没有半点私心啊!

罢了罢了,你们不干,老夫自己来!偌大楚国,老夫一肩挑起!

昔日雄心犹在,可两个月一过,李行云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天真了,总理国事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行走江湖他是把好手,执掌风雨阁这样庞大的情报组织,他靠的也是威名声望,真正办事的人却不是他,梳理情报分析形势的人,也不是他,根据情报做出决断的人,仍然不是他。蓦然回首,李行云万分沮丧地发现,对于整个楚国来说,自己就只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可以拿得出手,抛开那些吓死人的辈分资历,自己存在的价值,竟然只是一个威慑宵小的金牌打手加无敌保镖。

人生啊,这是从何说起?

不情愿地拿起奏表,封面上打头的“兵部”二字跃然入眼,内容还没看李行云已皱起了眉头。多少天了,整个兵部就是一口热热滚滚的浆糊锅子,想要细心捋一捋,可这些繁杂军务就真像浆糊一样,筷子插着不倒,毛巾裹着不渗,琐碎烦难,条理万端,黏黏呼呼叫你欲仙欲死。

原来,渡过刚开始的仓促彷徨,参与兵变的龙骧、虎翼、羽林三大军团,自身都发生剧烈反弹,军心大乱,士卒哗变,大量军略院毕业的中层将领和基层军官拒绝执行命令,甚至有佐领级的高级将领竟公然违抗命令,逮捕传令的钦差,而后带领本部人马私逃出营,就近投奔近卫、铁骑和永胜军团。

兵部下文严令捉拿犯将,可那三大军团却置若罔闻,不遵命令,也不回应,只当朝廷旨意是在放屁一般。

李行云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手里这三大军团是逐寇老将们把持政权的最大凭借,变天这么大的事儿,些许混乱也是在所难免,滥施雷霆手段只会激化内部矛盾,可一味怀柔却又助长了这些不识时务者的嚣张气焰,如何把握此间平衡,李行云只觉棘手,却又有些下不去手。

另外的三大军团更糟,包庇犯将部属本是大罪,可朝廷严旨对方又不理睬,怎么办?挥军讨伐兴师问罪?万万不行啊,如今陛下初掌朝政根基不稳,真要为这点破事以君伐臣挑起内战?那也太不值得了。更不用提,自己的三大军团正处于人心焕散的混乱状态,就连治军手段最凶悍的“阎罗章”和“冷面鹏”都要弹压不住了,此时命令他们同室操戈,对自己的袍泽兄弟动刀动枪?李行云想想就直摇头。

这边已是焦头烂额,可是紧接着,最不稳的山越军团又发生了变乱,熊骑营朵里尔自称接到了兵部调令,悍然率部离开驻地,一路向北全速开进。闻讯后,狼骑营沙克珊沉寂数日,突然拔营北上,全速追赶朵里尔,两支骑兵大军赛跑一样直往襄阳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