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走过去,边高喊:“高爷爷,好几天看见你了,你干啥去了”,高爷爷好像没听见,仍然是很痴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某个地方,等我离他大概五六米远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头来看我。没错,是高爷爷,他看着我,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在依稀的光线中,他那干瘪嘴里竟然好像有了细密雪白的牙齿!并且他的脸是那么的苍白!我的身上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不自觉的站在原地。
而高爷爷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什么,没有向我靠过来,而是扭身向河堤下走去。奇怪的是他走的那么轻盈,完全没有平时那种驼着背,一挪三晃的老态。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一身鸡皮疙瘩,一阵冷气直透脊背。虽然刚来了才一会,但却马上想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高爷爷家的院子时,发现院子里有好几个人,还有村支书也在。我心里有莫名的慌张,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就想赶紧回家。
当我进屋的时候,爸妈已经把饭都做好了,我本想告诉他们,我在河堤的树林里看到高爷爷了,但身体发抖的说不出话来。而爸妈看见我,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直瞪瞪的盯着我。妈问:“明明,你咋地了,哪不舒服,脸这么白?”
我想回答妈妈的话,但那感觉就像做恶梦时,想喊、想说话,却出不了声音,好像有什么力量,阻止你说话似的。我咬着牙,尽了最大努力,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在河堤的林子里,刚才看到高爷爷了”。
听完这话,我爸爸的手一抖,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我妈也是满脸惊恐,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我,用手摩挲着我的头。
我爸忽然大声说道:“高大爷啊,我们可都是几十年的好邻居,你可不能缠着我家明明啊”。我也好像受到什么委屈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后来才知道,我放羊的那天傍晚,高爷爷被发现已经死在家中好多天了,尸体都已腐烂生蛆。
那我在树林里看到的高爷爷是幻觉?但那一幕却是那么真实,几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高爷爷因为没有儿女,也没啥亲戚,所以出殡那天非常冷清。大伙凑钱买了副薄棺材,草草把高大爷装殓起来,轮流抬棺的十几个壮小伙,每人发了一瓶白酒——自己喝几口,然后再浇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为了抵御那令人作呕的尸臭,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吐了。
按规定该火葬的,但火葬要上千块钱,以高大爷的状况,没人愿意替他出的,上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高大爷一死,他那个院子和土坯房,就成了个废墟。平时他活着的时候,都很少有人去——除了村委会里的人,偶尔会给他送米面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