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秋天的时候,公子要赴蒙古大汗宫帐之处?”王敬诚问道。
“是有此事,怎么,王兄有何指教?”赵诚反问道。关于这件事,他觉得很困惑,一方面他对那里很恐惧,另一方面又很好奇,他甚至还想过逃跑,总之,他现在有一个很复杂的心境。
“指教不敢当。”王敬诚道,“若是有人借机接近蒙古大汗,行刺于他,那么天下就要变了;或者,凭着自己的才学,取得蒙古大汗信任,使反间之计,引得蒙古内乱,则南国安矣;再者,若是掌握一股大军,反戈一击也未必不可。”
他懂得观人之术,根据赵诚对待他们的善意,以及昨夜赵诚的一番言辞,他知道赵诚并不想效忠于蒙古。当然,他更知道赵诚至少不会禁止他在这里说蒙古的坏话。所以,他想试探赵诚藏在最里面的心思,这位少年并非平凡少年那样单纯,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你这么想?难为你想这么多。”赵诚笑了,“你不觉得跟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说这些,有些残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你王从之也是那位耶律楚材看得起之人,凭他的关系,让你在蒙古军中谋个职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公子多虑了!”王敬诚干笑一声,“公子不是说过吗?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陷的吗?公子身上有那么个神秘的身份,自然是……”
王敬诚很有趣地住了口,故意留下半句,他这一手让赵诚感到好笑。
赵诚并不表态,左右而言他,他要是从没考虑过类似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有“一国不及之力”,也没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雄心壮志。
得过且过,是一个人很容易采取的生活方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没有到过真正的杀戮战场,没有见过汇成河流的鲜血,没见过家破人亡的悲惨人家。他明知道汉人正在流血和遭到屠杀,弱小的他宁愿选择这种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除非有重大的转折点。
“先生……”梁诗若轻轻唤道。原来那正在教书的刘翼正竖着耳朵听王赵两人的谈话,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第二十八章 野马之王(一)
最炎热的七月过去,较为凉爽的八月到了。赵诚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如同那树林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蘑菇,一夜之间就窜高了不少。他很“欣喜”地发现自己在变声。
赵诚对目前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这里让他真正有家的感觉,认梁诗若为他的干妹妹,不仅是可怜她,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每天他照常锻炼着自己的身体,每个夜晚又继续着自己的小范围的夜谈会。管家耶律文山将自己的财产打理的井井有条,他还好意地提醒自己不要太受王敬诚等人的蛊惑,以免引火上身。那些名义上的奴隶们见到自己也不再恐惧,人人都有了些生气。
这不过是一些幻象,他跟这些人何尝不是一样,都是一群可怜人,也许某一天,这仅有的一片乐土将成为自己诸人的墓地。所以,王敬诚的旁敲侧击,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
这一天,曲律兄弟俩带着一批少年,又来找赵诚玩耍。赵诚对这两位蒙古少年还是比较尊敬的,除了他们俩拿自己不当外人之外,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爷爷忽图勒老人,这个老人恐怕是至少可以最接近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蒙古人,这个老人似乎对蒙古的大汗也有一些特别的看法。
至少赵诚知道,去年北方谦谦州森林东部腾汲思海西岸的一些秃马惕部人曾秘密来拜访过忽图勒,想趁成吉思汗大军在外征战,请这位老人出山领导反叛,他拒绝了。那场战争是近十年以来,少有的一次大的叛乱,并造成成吉思汗的四杰之一,年轻的博尔忽轻敌丧命。忽图勒没有参加,却也没有去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