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造英雄也,英雄并非总是武士,文亦英雄。浑源刘翼因为赵诚注定改变了他自身的命运。倘若天下太平,他恐怕和大多数文人一样穷首皓经,赴科举,或中进士为官,或屡试不第。但是命运让他沦为蒙古人的奴隶,又因为看见太多地生死别离,与外面世界的迥况,他丢弃了以前自家书斋里地幻想。
他丢弃虚妄地理想主义,捡起了实用主义,一种需要儒学理论支撑的实用主义。《刘氏十三经集注》就是一个很好地开始,如宋国文人疑古一样,他缺少的只是一种更加切合实际的理论体系。而这个主张从一开始却是中原地沦丧与战争的杀戮给他带来的震憾,然后遇到了一个思想奇特让人既使不太信服,也无法辩驳的赵诚——因为他有一定的治世经验作为自己地证明。更深一层意义上讲,正如赵诚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有权力者,既可以让文人的主张成为治国之纲,又可以去证明这种主张是否能达到国家昌盛的最终目地,只要他有机会付诸行动。正如宋国文人所希望的“内圣外王”政治理想一样。
赵诚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有野心,但却缺少一种思想理论体系去支撑统治。他不能绝缘于这个时代,这种体系并不会脱离于儒家经典的论述,这是政治现实,只是更加讲究经世济用的。
三月的这个夜晚,在江南临安这座院子里,贺兰国王赵诚与刘翼两人秉烛夜谈。赵诚试图在朱熹的理论基础上加以完善,弱化人欲天理之辩,增加诸如“知行合一、知行并进”的方法论,对于君子为学强调“学贵履践、经世济用”,并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孔子经典言论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学而优则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进行重新解读,还原或者赋予其进步意义。
譬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人们对这句话的理解本身没有问题,但由此衍生出地理解就有问题了。许多人认为,孔子是不看重“利”的,由此推之,君子是不言利的。其实这不符合孔子的思想,孔子依然好利,他曾经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他还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在孔子看来,君子应该追求“利”,但不能有“不义”之利;他甚至认为,当国家清明时,个人不能得利不能富贵,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如此,赵诚就可以找到提高商人地位,进而大力发展商业获利的理论依据。而商业的发展,却会促进手工业的发展,而手工业地发展就意味着技术进步有了可能,并带来社会形态地变化。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哲学思想是基础,一种有着进步意义地哲学思想,虽不会必然带来社会的进步,但若是占据主导地位,却会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成为一个民族的灵魂。不能成为助力,就会成为阻力。
总之,是按照赵诚的治国思路,从儒学中寻找理论支持,使之成为一种有理有据,思想严密的体系。这也是赵诚在现实与理想之中寻找中间道路的尝试,王敬诚是自己的智囊,何进等武人是自己手中的刀箭,这刘翼就成了赵诚手中的笔。
文治与武功,二者缺一不可。
第五十三章 满江红(一)
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家。
这是用来形容临安商业的繁华,但在赵诚这个“外国人”看来,这还不足以形容临安的繁华。
临安城内,沿御街分别形成了北、中、南三个商业街区。清河坊、三桥址、官巷口、众安桥、观桥是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赵诚等人都如同一个大辈子没见过世面的老农,繁华的临安城让他们看花了眼。陪伴左右的苟梦玉心中暗笑,自豪感达到了顶点,卖力地介绍着街景。
“官巷方梳行、销金行、冠子行最为著名,城东蟹行、姜行、菱行,城北鱼行、米市、城西花团、泥路青果团、后市街柑子团、浑水闸鲞团等,而清河坊与清泰街之间有一条巷,称扇子巷,自是以扇子最为有名。其他作坊又有如碾玉作、钻卷作、腰带作、金银打钑作、裱褙作、装銮作、油作、木作、砖瓦作、泥水作、石作、竹作、漆作、钉铰作、箍桶作、裁缝作、修香浇烛作、打纸作、冥器作等。”苟梦玉道。
“临安百闻不如一见,市易昌盛,买卖者众。若没有一两旬日,我等恐怕看不尽临安盛景。”刘翼赞叹道,“刘某不虚此行也!”
“刘副使有所不知啊,我临安城内买卖昌盛,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由此可见,临安之繁华自古未有也!”苟梦玉骄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