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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元帅真是好眼色,这熙春楼可是临安府内数得着的好去处!”钱佑赞道,这个地方他平常很少来,只因囊中羞色罢了。

“这西湖畔,应是寸土寸金之地,能在这里开店的,岂会上寻常的货色?”郝和尚轻笑貌道。

那跑堂的伙计识人无数,见郝和尚气度不凡,跟班的既多,又大多是身高体壮的汉子,料想此人必是来头不小,非等闲之辈。

但凡客人初坐定,酒家需下看菜,问买多少,然后再别换菜蔬,倘若有人不懂,提前下筷,那是要遭人耻笑的。这酒具一律是银制的,殿上的皇帝用金,殿下的百姓用银,临安人奢侈,即便是两人入店,兜中没多少钱,只买五十二钱酒,也要用两只银盏。酒店为了促销,也往往会打出“银器供送”的招牌。

郝和尚不是第一次光临临安富丽堂皇的酒家,早有从人掏出一小块金子,放在面前。郝和尚当然不是穷人,更不是勤俭持家的模范,他豪爽地说道:

“尽管上最好的!尤其是这酒要足!”

“客官来敝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伙计哈着腰眉开眼笑,他从郝和尚的口音听出定是从北方来的豪客,不厌其烦地介绍道,“客人从北方而来,定是习惯了北边的荦腥,不如上些海鲜头羹、两熟鲫鱼、红丝水晶脍、三鲜笋炒鹌子、珍珠粉、青蟹、江鱼玉叶,最精细的要属煎黄雀舌尖。如果客官还想吃更有特色的,本店没有,但可为客官跑腿外买,城内羊肉李七儿、鱼羹宋五嫂、奶房王家、血肚羹宋小巳皆是一绝。这个时节,再来些杨梅、莴苣笋下酒,包管客官满意。至于酒嘛,不如来些御库的流香或蔷薇露,或是秀州的清若空,越州的蓬莱春,扬州的琼花露,镇江的浮玉春、锦波春?客官若是想点乖巧贴心儿的歌姬助兴,亦尽管吩咐!”

“真是好口舌!”郝和尚大笑道,“就这块金子,最精细的尽管上来!”

“好咧!”伙店闻言不再多话,忙活去了。有数位貌美的歌妓上得楼来请安,或坐在一角弹唱,或为郝、钱二人斟酒。

已是掌灯时分,楼内灯烛荧煌,下下映照,这熙春楼更加显得金碧辉煌。凭窗眺望,楼下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喧嚣不亚于白天,卖汤水的比白天还要多。湖上明灯亮处的,是行进在烟波湖面上的游船。一轮明月高悬夜空,与湖面上倒映的灯火,相互辉映,人间即似天上。

“临安真是人间胜地啊!”郝和尚虽然是武人,但此情此景让他过目难忘。他对临安的富庶生活的羡慕之情,绝无任何掩饰。

“郝元帅远道而来,身负两国交好的重任。我朝唯恐照顾不周,伤了朝廷体面,若是郝元帅觉得还算满意,钱某也就尽了本份!”钱佑笑着回应道。他以为郝和尚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听郝和尚这么说,身为大宋国的一个子民也颇感自豪,却不知郝和尚内心中的真实恶毒想法。

“钱大人客气了。”郝和尚拱手道,“郝某来临安,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但郝某来到此处,有宾至如归之感,哪有什么不满之处?多谢贵国朝廷诸大人们的体贴关照,上次郝某回中兴府面君,吾王还说贵国乃礼仪之邦,此言不虚也!”

“好说、好说!”钱佑说道,“钱某等出使贵国,贵上曾亲自过问起居饮食,我等至今难忘。郝元帅此来,身为主家,岂能让客人生份?郝元帅既然喜欢临安,不如在我临安多住些日子?”

郝和尚笑道:“先人有云,一日看长安花。要郝某论,这杭州三十日也看不完,何论整个临安府?钱塘景色,总是宜人。然而郝某身负王命,不敢因私废公,忘了国家大事。只是贵国陛下迟迟未召见郝某,不知何故?”

钱佑故意露出点口风,说道:“只因金使前来,我朝对金之策仍无定论,故而就耽搁了郝元帅入宫见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