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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军来得正巧,何来迟到之理?”赵葵大喜,亲自扶那人下马。

来人四十来岁的模样,正是淮东知招信军兼制司参议官余玠,原本是赵葵的幕府,后来因功被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是赵葵的爱将,属于书生投军。他得知秦军已经发动了进攻,心忧顶头上司的安危,毅然搜罗船只从水道赴汴。

“制帅大人,莫非这就是汴梁城?”余玠指着远方那一抹黑色的影子。

赵葵没有回话,或许说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傀儡,这一趟汴梁之行纯粹就是一场黄梁美梦。故都仍在,春燕飞入重重宫阙之中,只当是寻常百姓家,赵葵很有将汴梁付之一炬的冲动。

赵葵与余玠二人立刻整军登船,顺河南下。此时张荣等人已经知道警讯,他们追踪而来,见宋军乘船南下,这让他们无可奈何,因为张荣等人也一向疏于水战,他们尽可能地给余玠的船队造成一点微不足道的损失。这一战,既是金末以来最后一位枭雄的死亡,又是一位将星的冉冉升起,同时又一次暴露了秦军在水战方面的不足。

山东与淮东交界处的秦军兵力不足,经略使张柔命严忠济将黄河大堤决了,淮河北岸徐、邳、宿、海等州县沦为一片水乡沼泽,这阻上了宋军自淮东北上增援的可能。投降宋国的前金军大将国用安等人受到了张荣的猛烈攻击,不久国用安兵败投河自尽。淮东的战事虽停歇了下来,但淮西的战事仍然如火如荼,张柔先占领寿州,又攻庐州,又是余玠自淮东出兵,在安丰解了秦军之围。不久,张柔得到了赵诚的命令,退回淮河以北,驻防毫州一带。这都是后话,那时赵诚也北返了。

襄阳的主帅是史嵩之,在秦军攻来之前,他准备赴临安入阁为相。

作为一位深受皇帝信任的大臣,史嵩之早就拜过相,右丞相兼枢密院使。不过因为他是权相史弥远之侄,他的这一个职位一度引起朝野的哗然,人们不由得会想起史弥远时代的专权。即便是皇帝赵昀也不得不顾忌臣子们的反对,所以只是让史嵩之督视四川、京湖等路的兵马,让他的管辖的兵马越来越多。

收复了汴梁故都,又亡了压在头上的金国,尤其是史嵩之的得力部下孟珙的连番大胜,更让史嵩之入朝为相有了足够的资本。不过就在史嵩之收拾好行装,准备回临安时,一切都发生了逆转,秦军攻了过来。

史嵩之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此前他一直对出兵助秦,持保留意见,害怕宣和海上之盟的后果再一次重演,当时朝廷对是否出兵助粮,庭议未决,史嵩之征求孟珙的意见,孟珙回答说:

“倘国家事力有余,则兵粮可勿与。其次当权以济事。不然,金灭,无厌,将及我矣。”

应当说对于新兴的秦国,不少宋国大臣、边帅都是提防着的,因为前车可鉴,百年前的靖康之难仍然记忆犹新。不是大宋国太大意,而是秦人太狡猾,一点征兆也没有就发动了战争。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史嵩之只得一面招集散亡,一面坚壁清野,一面召集人手加固防守和向四方求援。

激战了一个月,秦军忽然停了下来。襄樊足够坚固,粮草也储备充足,襄、樊之间有浮桥可以相互支援,史嵩之本以为秦军在受挫之后,会知难而退,如当年的金军一样,但是秦军在进入三月以来,开始了长困之计。

深夜,史嵩之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和部下们站在襄城之上,注视着脚下水面。汉水水面上,一只火龙从上游飘了下来,引起襄、樊二城宋军的一片惊呼声。

水面上数座浮桥,这是用来联结襄、樊二城的,互为支援。那火龙就是一座被点燃的船只,秦军从上游放下,让火船顺水而下,撞在了浮桥之上,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