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茂林修竹曲完

不多不少整整九枚,正是五大门阀百年来丢失的所有凤羽,它们全都饱满完好。

这股属于白凤的力量汩汩地流动起来,它们迫不及待地涌入缪宣的身躯,紧接着,皎洁的辉光染上了他的眼眸和长发,那是与紫府印记如出一辙的银色光芒,在顷刻间蔓延,有如白昙绽放。

当那基于神游太虚的修为再次澎湃着涌动,当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机温和却不容拒绝地逼近,当那献祭于天地的慈悲神魂再次重临……

不会有错了,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是啊,谁能那么准确地找到玄武转世、还有资格当任她的师长?谁能随意出入五大门阀的秘境而畅通无阻?

只有凤凰,也只能是神兽白凤!

白恕看着眼前这仗剑走来的的清隽男子,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他盯着这个人银色的眸发与印记,脑中一片空白。

白凤转世?

宣儿竟然是……白凤转世?

白恕回忆起了久远又模糊的记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但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恍若昨日。

在宣儿的少年时期,白阀也曾丢失过一枚凤羽,第二日宣儿便开了灵台……

问苍生本就该认宣儿为主的,若不住母亲的阻挠和云姬的祈求,问苍生也不会被锁入云岳川,最后落入殷钊的手中……

宣儿的紫府印记从来没有整齐地展现过……

也从来就没有什么重修,与天狐决战后的宣儿……涅槃了。

那对人修世族的隐约拒绝,那对妖族魔修的过分共情,那温柔坚韧又无欲无求的本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恕几乎要捏不住手中的骨筹,他头一次这样迫切地想要一个早已明了的答案,他斥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自己是白凤转世的。”

缪宣看着他:“生而知之。”

白恕沉默许久,方才失笑:“我只以为你瞒了我两百年,原来要更久么?”

缪宣叹了口气:“我很抱歉。”

“不,不需要愧疚,你一直都做得很好。”白恕抬起了骨筹,直指缪宣的面门,“宣儿,假如你的转世一开始便被知晓,那么你将永远无法离开世家的桎梏——就像我现在要做的。”

“就算是凤凰,也不能阻挡人族兴盛的道路。”

缪宣吐出一口浊气,抬起了剑:“那么哥哥,来做个了结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漫天的骨筹便一同亮起,仿佛星河倒转,这些星子勾连间,近乎无穷无尽的阵法一同亮起,层层叠叠,相互交错,乍一看竟像是一枚整天蔽日的夜昙花!

缪宣提剑斩击,熟悉的力量涌动,一尾白凤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两人的灵息猛烈地碰撞在一起,连着天空都为之震动,虽然缪宣已经击碎了眼前的迷瘴,但层叠的阵法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海潮,一次次包裹上来,而在这些暗藏杀机的阵法之后,还隐藏着白恕的剑锋。

缪宣能劈碎阵法,但也受到拘束;白恕能困住缪宣,却不得寸进。

这是一次对两人来说势均力敌的交锋。

假如缪宣练得还是曾经的破天剑,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局。

缪宣深吸一口气,剑势徒然转变,圆融如意便间化入了漫天的阵法中,而与此同时他也付出了代价,来自阵法的伤害击碎了他的灵光,把白凤的虚影撕扯得千疮百孔。

在又劈碎了一层阵法后,骨筹长剑便悄无声息地勾了上来,缪宣险险架住,好悬没被劈成两半。

白恕看着缪宣近在咫尺的双眼:“宣儿,就算你重入轮回,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缪宣击退他的骨筹:“多谢,但大可不必。”

紧接着便又是那一层层的阵法了——这简直就是一次次地重复,缪宣知道白恕在这些小阵与袭击的掩护下布局,白恕也知道缪宣化去的剑势所谋不小,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猜忌或者揣摩的必要了,他们只剩下最直白、最直接的死斗。

只等白恕的布局率先完成,或是缪宣的剑势凝聚为一。

当天池下的天幕已经隐隐透亮,这个漫长的夜晚终将过去。

就在天池玄冰即将被照亮的那一瞬间,漫天的昙花散尽,只剩下至简至繁的云霞,自下而上裹向缪宣!

与此同时,那散落在漫天星光中的光影一同奔涌,顺着云霞的流动奔腾着滚向白恕!

这是一阵无声的光影交错,一击决胜,一决生死。

当天穹中的星辰依次陨落,当天光云影温柔散去,当朝阳的辉光点亮天幕……

在朝阳的光辉中,缪宣看着白恕的胸口被洞穿,自云端落下,他还在看着他,他说的是——

缪宣接住了他:“哥哥?”

白恕:“你的道,我看到了。”

第三次了。

这是人族道主和无名剑的第三次刀剑相向,这一次的白宣终于解开了凤凰的力量,而白恕也不再留手,倾力而为。

苍歧看着天空的辉耀,一方是神兽转世而带来的上古遗音,干净利落的纯粹剑势卷挟起游龙般的灵气吐息;另一方则是人族气机所凝聚的阵盘,重重叠叠的繁复阵法封锁住的天穹上的万千星辰。

只见在那没有光芒的漆黑天幕中,一尾夭矫白凤径直撞入了那盛放昙花的花蕊中,于是凤羽随着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各自融化在浑浊的气机风暴中,掀起惊天骇浪。

这简直像是宿命一般的对决,白凤的转世与人族的道主,分别代表着众生与人道,这本该无可分割的整体却在此时彼此对立,偏偏他们还是兄弟——

苍歧:等一等……?

苍歧:好耶,不是兄弟!

苍歧低低地笑出声来,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参与那天穹中的死斗,甚至连多看一眼都做不到,因为光是抑制着浑身涌流的血梧桐,就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属于玄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尊……请看看我……】

【请不要,离开我……】

……

在这气机混乱的天池中,苍歧隐约间听到了凤鸣,他不知道这清越的声音是来自此刻的天穹,还是那魔族记忆中的痴妄,他只知道浑身的血液都翻涌着沸腾起来,就连斩天神都难以压制!

苍歧低头低头咳血,这嗔念越是憎恨与留恋,他便越是不愿服输。

就凭你还想占据我的身躯吗?!我可就要摸到凤凰的小手了——看到没有,货真价实的白凤凰,我能搂搂抱抱,而你只能看着!

苍歧把自己的失态藏在阵法和魔息中,没有他的指令,魔修便不敢妄动,人修自然也不敢进犯,他们大约都在等待着一个结局。

天穹中似乎又划过隐约的凤鸣,苍歧听着,竟然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来。

这不是他的情绪,这是玄魔的,是那个连魂灵都破碎湮灭,只留下一抹嗔痴的东西。

苍歧单手抓住斩天神的剑锋,那凌厉的气息涌入他的血脉,血梧桐因此而稍微安分了一些,让他又能抬起头,去仰望他的凤凰——

天色破晓,日轮的光辉姗姗来迟,苍歧在青白的天幕中,看到了凋零的昙花。

哈……哈哈,没想到啊,白恕还是死在了这朝阳升起之前。

宣白做到了,他说到做到,那么接下来,这就是他履行诺言的时候——

苍歧把鲜血抹上斩天神,他倒转着握住剑刃后收剑,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禁制直接印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天穹中的凤凰已经落下,他跪坐在玄武的遗蜕旁,把怀里的尸首放在冰面上,而真正的朝日光辉直到这时才升起,透过厚重的云层,照亮了这片浑浊的天地。

苍歧几步便挪到他的身边,看着他为兄长收敛尸骸。

“宣白,禁制完成,随我走。”

缪宣一愣,这才抬起头看着苍歧,一副大梦方醒的模样:“……你的侵蚀太严重了,我先帮你压制。”

苍歧坚持:“这东西无所谓,和我走!”

“够了,你快要坚持不住了吧……血梧桐的侵蚀对你来说太致命了。”缪宣皱了皱眉,指了指苍歧的眉眼,“你已经受到影响了。”

苍歧抬手按住左眼,不在乎地笑道:“难道我会惧怕那个死了几万年的东西?放心吧,我能克制住它们,和我走——”

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睑下甚至逐渐凝结出深紫的晶石,这些东西都是玄魔才有的特征。

缪宣缓缓站起身,伸手覆在苍歧的左手上,轻声道:“不要动。”

斩天神嗡鸣起来,魔息翻滚间,苍歧动弹不得——这是凤凰对凤骨剑主以及血梧桐的命令。

“会有些疼,忍一忍,很快的。”缪宣轻轻叹了口气,从指间弹出一枚银色的血珠,直接融入了苍歧的额心。

苍歧看着这一幕惊怒无比,剧烈的痛楚像是要击碎他的头颅,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嘶哑道:“你给了我什么——?!”

缪宣笑了笑:“是价钱……用来交换斩天神和你的禁制。”

疼痛愈发猛烈,但此时的苍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宣白,眼睁睁地看着他抽走的斩天神,看着他重新升空,看着他朝着人族修士的方向伸手,听着他呼唤——“回来吧!”

于是一尾纯白的光晕自云层和气机的风暴中奔出,乳燕投林般跳入缪宣的手中,光华璀璨,映照天地,正是人界道标问苍生。

缪宣珍重的抚着剑脊,随后对着人修的方向朗声笑道:“我拿走了问苍生,赔你无名剑!”

说罢,他便从紫府中抽出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抬手一掷,剑光流泻,恰好落入殷钊的怀中。

时隔万年,那胜过凤羽亿万倍的力量也终于回归,斩天神与问苍生再次聚首,在它们真正主人的怀里,仿佛回到了上古的日月下。

这两振凤骨长剑是如此的欢欣,它们拱卫着缪宣,用无声的语言诉说着万千年来的故旧。

缪宣能感知到自己的身躯正在逐渐变强,此时的他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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