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这才道出来意:“欲救卿时,唯有一计。卿可假作不知,任张仲援兵驻孱陵,刘景升乃不得入郡,岂非上谋?”
哦,刘睿点点头,原来你是这个主意——主意不错,可以抵挡刘表,然而——“若张伯援趁机夺我孱陵,觊觎临沅,奈何?”我可不想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啊。
是勋微笑着答道:“易也。张伯援前有刘景升,而后有卿,必不肯两敌者……”张羡哪儿有这种实力,在你的地盘儿上既打刘表又打你,两线作战?——“若能前线挫败景升,则须时日,卿自可召溪蛮北上,以拱卫临沅。”关键是他们一接上仗,你就有喘息的时间,可以把武陵蛮给召来保驾啦。
刘睿心说这位是侍中倒是考虑得面面俱到嘛,真要按他说的办,只要张羡不输,我武陵郡便可保太平,而哪怕张羡输了,到时候武陵蛮也该到啦,我就未必怕了刘表……然而他只是一介文士,生平最怕打仗,总希望能够首鼠两端,在刘表和张羡的冲突当中坐壁上观,所以虽然听是勋所言,对自己没啥坏处,但仍然犹犹豫豫的,好半天才嗫嚅着开口说:
“吾前观天象,荧惑与太白相犯,是必有大战也。然而太白在荧惑南,主南国败……与其从张长沙,不如献郡于刘景升?”
是勋心说来了,你这混蛋果然开始跟我说星占!
刘睿是星占的名人,为此刘表曾经拜托他搜集图纬旧说,挑出跟天文星占有关的内容,编成一本《荆州占》,又名《荆州星占》——这事儿是勋来武陵之前就听说过啦。
天文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跟迷信结合起来,那就更加神神叨叨,使人莫名南北。星占属于谶纬的一种,今文经学本来就掺和着很多迷信内容,东汉以后,谶纬更是大行其道——因为刘秀本人特信这个。虽说汉末今文衰而古文兴,但一方面今文终究是官学,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仍然很大,另方面古文家虽然反谶纬,可大多数仍然摆脱不了迷信思维,敢公开揭穿迷信、宣扬唯物的,也只有王充一个罢了,所以星占之说,依旧很有市场。
再加上汉代不象后来某些朝代那样,严禁普通人研究天文、观星望气,星占既然是谶纬的一部分,更进一步是经学的一部分,自然士人皆可研习。所以汉代尤其是东汉,各种迷信怪谈是很多的,懂天文的也不少,其中刘睿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
是勋对此当然是一头雾水,别说《荆州占》很快就散佚了,光杂见各书而已,就算有全本流传,他前世也没兴趣找来读啊。这一世更不用说,虽然曾经在荀谌面前聊了聊大地为球,假装自己深明天文地理,其实别说星占了,对这年月的天文星象知识,他连门儿都还没摸到哪。别的不说,光那些古怪的名词儿,你提太白他能知道是金星,要提大火、天鸡、钩陈什么的,他知道那都是what啊?他连二十八宿都背不全!
所以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琢磨,万一……不,起码有五成的可能,刘睿会跟自己聊起星占来,甚至还可能拿星占的结果当论点,来阻挠张羡驻军孱陵,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再跟他说大地是个球,或者跟他说说恒星、行星、卫星的区别?他肯定直接就当放屁啦!
考虑了一路,直到病倒,都始终想不出好对策来。不过时间紧迫,也不容许他继续拖延,是勋最后只好把心一横——罢了罢了,我给你来点儿更直接的吧!
第二十四章、孱陵惊魂
刘睿跟是勋说:“吾前观天象,荧惑与太白相犯,是必有大战也。然而太白在荧惑南,主南国败……与其从张长沙,不如献郡于刘景升?”是勋假装很感兴趣,往前凑了凑身体,询问道:“果然否?”
刘睿点头,回答说:“去岁腊月,先见岁星与太白同舍,相去三尺以内、七寸以外……”眼瞅着又要一大套云山雾罩,是勋赶紧打断他的话:“卿言荧惑相犯太白,主有大战。未知其主曹司空伐袁本初耶?主刘景升伐张南阳(张绣)耶?主张伯援(张羡)伐刘景升耶?主卿或乃与刘景升、张伯援战者耶?”
是勋知道,任何迷信占卜,结果都肯定很笼统,不会一是一、二是二的那么清楚,真说得太细致了,应验的可能性就会下降,那还怎么蒙人啊?所以他开口就问这“主有大战”,究竟是哪里的大战呢?就算其中还有什么区域、分野的问题,我不信同在荆州境内的刘表vs张绣,或者刘表vs张羡,你都能给算出来究竟应验在哪场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