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淼不傻,她知道官场上是如何的云谲波诡,丈夫是如何地如履薄冰,当下瞧了是勋的神情,生怕朝廷召还曹豹,会有何不利之处,越想越是担心——虽然完全想不明白会隐含着怎样的危机——是勋又自顾自沉吟,不回答她的问题,当时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是勋这才注意到了妻子的神情,当下咧嘴一笑道:“无虞也,吾乃思及他事耳。”你别胡思乱想啊,老丈人回京会出什么事儿?即便有事儿,曹操也会保他这个二叔啊。我是联想到了别的公事——“唤孔明来。”
诸葛亮跟随是勋返京以后,是勋亦欲为其请相府吏职,但是被诸葛亮婉拒了。诸葛亮说自己年纪还轻,希望能够先入太学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外放去做个县令啥的,实际接触一下地方政务,然后才敢入朝廷或者相府为吏。于是是勋就开了个小后门儿,把他送进了太学。但作为自己的弟子,是勋在家中专辟一小院给诸葛亮,诸葛亮也三天两头会从太学回来是府居住。
这天诸葛亮并没有归来,仍然住在学生宿舍,曹淼派人去请,直到天黑,孔明才翩然而至。是勋先问他吃过了没有,然后让进书房。
是勋本人高踞在靠背椅上,诸葛亮坐不惯这新东西,而且总觉得在老师面前垂足而坐,太也无礼,是勋只好取一枰来,让他跟自己面对面正襟敛容跪坐。是勋首先把曹豹的来信递给孔明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他:“吾欲因之宴请兖、豫故人,可乎?”
诸葛亮低头想了一想,再重新瞧瞧书信,等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淡然的微笑:“先生之意,是欲宴请谯沛人耶?此意大好,可放心行之。”
过不多日,曹豹抵达许都,先谒见天子,随即曹操即摆下大宴,召聚公卿,为二叔接风。宴后,是勋悄悄地请示曹操,说咱们前日商议过了,丈人此番入许,暂时不派外任,让他歇上两年,既然如此,我想要设一家宴,招待亲朋好友,为丈人将来的都中生活铺平道路,未知可否?曹操说你为老丈人请个客也要请示我吗?你又不是贾文和,不必要那么谨慎吧?是勋摇头道:“非也,主公尊贵,不宜出席,故欲请公子前往。”
是勋帮曹豹请客,这场合曹操不合适出席。一则曹操贵为一国之相,但同时是曹豹的晚辈,真要去了,位置不好摆;二则请客的用意是联络故交,介绍新朋,拉近与宴诸人的感情,曹操若往,众人难免拘束而不尽兴,目的就很难达成。但是不请曹操也不合适,所以是勋说了,让曹昂代表你出席如何?
曹操说行啊,我让曹昂、曹政、曹丕哥儿仨都去,他们都是晚辈,正应当好好亲近一下叔祖。
于是到了正日子,是勋干脆借了曹操在城西的别苑设宴,亲朋故友络绎前来,是勋与曹豹二人至门口亲迎。这份请客名单,是勋预先跟诸葛亮仔细地研究过了,最主要的,就是本族曹家人,以及世代姻亲的夏侯氏。
曹仁和夏侯惇都在外任,但是曹洪、曹休、夏侯渊、夏侯廉等人全都到了,此外还请了典韦、许禇、韩浩、董昭、是峻、任峻、王雄和满宠——七成都是武将,只有少数的文吏。
本来大家伙儿都其乐融融,哪怕平时不怎么稔熟的,也都可以借这个机会加深了解。可是谁想到许令满宠满伯宁才刚进门,曹洪突然“刷”地就蹿了起来,怒喝道:“若此獠在,某便去了!”
第十四章、将相不和
曹洪跟满宠,那是有前仇的。
曹子廉就一莽撞人,打仗够勇,却不但是政治白痴,而且持身不谨,经常放纵家人犯法——当时许都有二害,一个是征虏将军刘勋,另一个就是曹洪。刘勋是曹操故交,曹洪是曹操族弟,因此特加优容——不过是勋是知道的,刘勋再过几年就会因为太过放纵而被曹操诛杀,至于曹洪,终曹操一世还算平安,到了曹丕时代也差点儿被弄死。
前年,曹操任命在兖州时的故吏满宠满伯宁为许令,满宠是当时著名的酷吏,执法严苛,不避权贵。于是前不久就有一名曹洪的门客犯在满宠手里了,曹洪写信去求情,满宠理都不理,曹洪只好向曹操汇报,曹操便召唤满宠前来问话。满宠心想,丞相一惯放纵他这个族弟,真要是见了面,八成要我放人啊,到时候我是听还不是听?干脆,先把犯人宰了,然后再去见曹操。曹操倒是并没有怪罪满宠,反倒说:“当事不当尔邪?”——难道事情不应该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