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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校对版] 赤军 2916 字 2022-10-20

而且曹丕一拍巴掌,自有乐师奏起丝竹之声,有身着锦绣华彩的八名舞女来至宴前,扭动腰肢,抖裙甩袖,翩翩起舞。这年月富贵人家饮宴,一般都缺不了类似表演,是勋却是全然不感兴趣的——又没有钢管,穿得也多,这种舞蹈有啥看头?

他有时候也挺奇怪,难道人人都喜欢歌舞吗?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还分心赏什么表演?不过再一琢磨,自己前一世独自一人用饭的时候,不也喜欢打开电视,有得瞧没得瞧的,起码当个背景声吧……但若是朋友聚餐,就没这种坏毛病啦。

酒过三巡,曹丕开始出题目了——文会嘛,不能一直只是吃喝外加聊天啊——“可以此宴、此舞为题,以观诸君大作。”是勋匆忙朝他瞟了一眼,曹丕会意,随即解释:“吾姑婿近日公务倥偬,又非雅爱歌舞者,恐无文思,然诸君之作,可倩吾姑婿品评也。”是勋不肯下场,但他可以当评委。

于是乎众人全都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开始构思诗篇。或用时长,或用时短,陆陆续续的,便有作品呈递到是勋面前来。是勋展开来一瞧,嘿,都是新玩意儿,自己前一世全都没有读到过啊——这要是有所传世呢,后人自然有所品评,自己对汉魏之际的文学又挺感兴趣,大多读过,照抄评语就好,这全是新作,可该怎生评价?

不过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终究见得多了,经验足了,很快就被他瞧出了一些门道来。这些作品自有高下之分,但即便王粲、阮瑀等七子所作,也都很难称得上是可传世的佳作——估计原本历史上也有,正因为不够漂亮,所以未能流传下去。

所以当曹氏兄弟向他请问对于各人作品的评价的时候,是勋首先把诗作分成两摞——一摞是七子(到场六个),外加曹植(曹丕并未下场)和仲长统的,另一摞是其他人的,然后粗评道:

“仲宣(王粲)、子建、公理(仲长统)诸君之作,可为上品,余皆中品……”当然不能当场打脸,说你写的压根儿就是下品或者不入流啦——哪怕写得再糟糕,人家也是诗人啊,肯定比自己要强。

陈琳拱手问道:“是公可逐一月旦否?”你别太笼统,仔细点儿,一篇一篇的评说吧。是勋心说我可没那本事,还是:“无须,乃可概言之也……”

把诗作全都往几案上一放,他就老实不客气,开始背书。

第二十二章、禅何礼也

对于建安时期的文学成就,后世有一个专门的词汇,叫做“建安风骨”,以“风骨”而名一时文风,可以说独此一家——唐代诗人陈子昂曾云“汉魏风骨”,其实是说汉魏相代之际,而不是说整个汉朝和整个魏朝,所以涵盖面还是基本相同的。

那么何谓“风骨”呢?以之指人,是指刚正、顽强的风度和气质,以之指文,初见于刘勰的《文心雕龙》“风骨”一篇。正好是勋还记得一个大概,于是干脆背书——

“《诗》总六义,而风冠其首,斯乃感化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惆怅述情,乃始乎风;吟咏铺陈,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树骸也;情之含风,犹形包气矣。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爽骏,则文风清焉……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乎风者,述情必显……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思不环周,牵课乏气,则无风之验也……”

说白了,诗文的结构、言辞,那就是“骨”,要务求细腻而沉稳;诗文的内涵、意象,那就是“风”,要务求情感充沛、意境深远。两者若相契合,即为“风骨”,可称上乘之作,两者若不契合,那就完蛋去了,扔废纸篓的货嘛。

其实真正的建安风骨,指的是汉魏相代之际的文人经历了动乱离丧之苦,文辞逐渐从靡丽转向刚健质朴,内容逐渐从空虚转向真情挚感,并且能够反映一个时代的风貌,这是由大环境所造成的文风的变化。只可惜这方面内容,是勋心中并无成句,所以只好纯从艺术角度上来背诵刘勰的论啦。

再说了,今天只不过是普通文会,命题作文,所吟咏的也是饮宴、歌舞这种腐朽贵族生活,你再要求他们在作品中反应离乱现实,抒发个人的真情实感,那也不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