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历拥有明确意识时,艾露露就已经深陷循环。
他看着视野中心的那个小姑娘翻着花地打破常识,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忍不住悄悄弯了眉眼。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手边只有一幅不停变化数据的卷轴。
整个视野里都是艾露露,仿佛他是专程为她而生。
…或许他是个游戏系统。
日历看着卷轴上的各项说明与好感数据做出猜测。
那艾露露是玩家吗?
日历继续看了下去,他在循环之中慢慢熟悉了这个世界,也了解了艾露露的脾性。
他手上握着“游戏规则”,按理说,他该立刻与艾露露接触,帮助她完成游戏。
可日历却看着卷轴上的“游戏简介”犹豫了。
艾露露正在新手教程不停循环,作为游戏系统,他该诱导她达成条件正式开启游戏才是…但似乎游戏厂商一点也不正经,无论哪条线路都令他心生退意。
第一条线是乙女游戏,合适却拥有危险的年龄限制…pass,他可没脸看她酱酱酿酿再酿酿酱酱。
第三条线是冒险游戏,看上去不错,但有风险受伤死亡,也pass。那小傻瓜可怕疼了,就连脚趾撞上桌脚都疼得龇牙咧嘴,一定没法玩的。
第三条线…经营向游戏,全年龄且无血腥表现,童叟皆宜…嗯,就是它了!
日历仔细研读了进入条件与游戏背景,开始静心等待艾露露达成进入条件。
艾露露的确天赋异禀,轻轻松松就进入了他规划好的最佳线路。
可随着游戏进程越发深入,日历发觉这款游戏并没有那么简单。
卷轴上开始出现一些令他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名字,越来越多的角色名剥落伪装的黑,变成近乎赤墨的红。
就连游戏简介也一句句地淡化,原本写满剧情的位置褪色成一片空白。
当艾露露获得最后的记忆碎片时,卷轴就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空白一片的内里令他迷失了作为游戏系统的方向。
同样迷失方向的,还有他摇摆不定的内心。
日历弄不懂为何身为系统的自己,也会产生这种近乎痴魇的强烈控制欲…他羡慕,他妒忌,他嫉恨所有拥有实体能触碰光源的攻略角色。
他已全然沉进肮脏泥潭,正卑鄙地想要将视野中唯一的光源一同拖进深不见底的污浊深渊。
于是日历瞒着艾露露,先行查看了最后的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中奢华的鎏金锁链被牢牢扣进墙壁,纯血少女纤细的洁白脚腕沾满鲜红,软金长发被人粗暴扯着拉起低垂的头颅,漂亮的银色眼珠盈满刺骨仇恨与不甘屈辱,于寒光利刃下慢慢失去神采与生气。
……艾露露又一次死了。
在那份记忆碎片中,充斥着无数的鲜血与死亡,原本刺目耀眼的圣光反复落入最坏结局,慢慢磨灭周身光辉,变得越发黯淡。
日历盯着那牢牢锁住脚腕的沾血锁链看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然后在他越发僵持的视线中,有人踏过那片血泊,小心抱起没了心跳的艾露露,叹息着施展足以改变一切的时间魔法。
然后记忆碎片再一次重播,画面中被鎏金锁链锁住的人变成了艾露露一直颇为欣赏的纯血王子。
他手捧书卷,即便被撩烤扣住也闲适地阅读起不知名的书卷。
鲜红长木仓突兀挑进他的肩,鲜血四涌,书卷滑落,哪怕纯白衣襟被染成污浊暗色,也不见他皱一下眉。
那双浅色的淡漠眼珠慢慢抬起,埃米利欧面无表情地摘下尾指上的鸽红尾戒,徒手捏碎虚假的宝石,挑起唇角轻蔑开口。
——“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那双眼仿佛看穿一切,越过漫长光阴,直直落进日历的眼底。
有什么即将冲破桎梏,强势破土而出,却又被理智硬生生压回体内,埋进泥泞不堪的内心深处。
……“日历!日历日历!!日历!我说日历!”
他被猛烈摇晃着,直到鼻尖充盈清爽甘甜的纯净气息,日历才缓慢睁开眼,他望着艾露露的面孔,发觉自己竟是做了一个很是漫长的梦。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说完赶紧把我放出去,我还有睡前故事没和大家分享呢!”
艾露露见日历终于睁开眼,才抱着裙角坐到一旁。
“对了,我先说说我最近发觉的一些事情。”
她用指尖玩着柔顺的软金发尾,抱膝望向远方低低诉说的样子漏出几分熟悉,额间鸽红宝石折射阳光后轻轻摇晃带出嫣红光波,刺得日历不由自主地眯起眼,撑起身子凝望艾露露的侧脸。
“我在想,我是不是之前也玩过这游戏?我通过铠甲看见了自己死亡的瞬间,是不是在勇者退休经营牧场前,还有什么勇者斗魔王的前传游戏我玩过,然后自己给忘了,又或者因为失败被你们游戏厂商抹掉了记忆?”
艾露露忽地侧头,有些委屈地扁唇,那双眼不过眨了几个回合,就再也拢不住接三连三落下的透明水滴。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打通游戏啊…我都要记不起自己父母的相貌了,我好想家。”
日历愣在那里,他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抿着唇伸手笨拙地用袖子擦掉艾露露的泪。
“…哭什么,总有办法的。”
艾露露吸吸鼻子,躲开日历的手,自己擦掉不争气滑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