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利欧身上那股蔷薇混着松木的味道非常好闻,被那股香气禁锢时,艾露露感觉自己像是被怒放的蔷薇重重包围,那些蔷薇伸展着带刺枝蔓,将她越锁越紧。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撒谎。”
埃米利欧的嗓音仿佛离她很远,又似近在咫尺。
艾露露靠在床沿,使劲眨了眨有些模糊不清的双眼。
脑内混作一团,记忆东一块西一块地开始崩落重组,令她几乎丧失思考能力。
模糊视线中,埃米利欧忽地松开了桎梏她的手腕,抚上她的侧颈与面颊,摆正她的脑袋。
他将眼内怒火强硬按下,就连先前一直紧绷的下颌线也软化不少。
“又疼了么?”
艾露露看着对方轻轻叹气,然后将她紧紧拥住。
她的脑袋被搁置在埃米利欧的肩上,对方的手臂自背部缓慢滑下,稳稳托起她的后腰,将她贴向他的胸膛。
视线中忽地冲出两对缠着蔷薇花枝的纯白羽翼,朝天伸展后又缓慢回落,最终于埃米利欧的背部展开。
艾露露发觉那股蔷薇香气随着这对羽翼的出现而越发浓郁,而埃米利欧按在她后脑的手掌则输送出舒适热量,轻柔抚慰她乱作一团的大脑。
洁白无瑕的四翼上均缠有扎根于血肉的蔷薇花枝,那些尖刺生长的地方还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盛开于羽翼之上的蔷薇花染着一半血色,似寄生又似依存。
本该不受束缚的神圣羽翼被绿褐色的枝蔓紧紧缠住,吸食血液以盛开艳红的血色蔷薇。这三种颜色糅合在一起时,仿佛凄艳圣洁的天使被罪恶贪念桎梏,正以此赎罪。
那些蔷薇藤蔓似有生命一般,于艾露露的目光中扭动着又缠紧几分,自羽翼上落下的血液滴上她的脸颊,又如蒸汽一般散着雾气化作金光消失。
“你的身体根本就离不开我,为什么还要和凯尔离开王宫。”
埃米利欧撤开手臂,垂眸拨弄艾露露的额发。
艾露露此刻的记忆混作一团,她强迫自己先不要多想,伸手抓住埃米利欧回撤的手掌,望向他背后的羽翼。
“那些蔷薇,是不是很疼?我帮你拔掉好不好?”
埃米利欧愣了一下,随后弯起唇角,收拢伤痕累累的四翼,淡淡抽出被艾露露握住的手。
“你每次都会这么问…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
“每次…”
艾露露抱住脑袋,呜咽着蜷缩身子。
她?原身…不,她之前也这么问过吗?
脑袋愈来愈疼了,大量记忆如泄洪般强势冲出,艾露露只能倒在埃米利欧的怀里,抓着他的袖管咬牙吞咽痛苦的低吟。
“…如果实在受不了,我可以收回你身上的祝福。”
“不可以!!绝对不行!”
艾露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在听见“收回祝福”时一下弹起,紧紧抓住埃米利欧的前襟,吐出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祈求。
“求你…不要收回,不可以…我一定得是最强才可以…”
她的意识中断于埃米利欧叹息贴上她眉心的吻,四翼天使将她拢在蔷薇羽翼之中,轻声作答。
“那就不要离开我,我的圣光。”
艾露露以为自己看完了记忆碎片,正借由突然的昏睡回归现实世界。
可一旦她闭上眼,那些真实到如她亲身经历的记忆便争先恐后地涌入漆黑一片的眼睑,走马灯般的人生缩影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意识。
模糊不清的父母逐渐清晰,记忆中虚假的现代房屋剥落色彩鲜明的外墙,变成古朴的独栋房屋。
温柔的父母,花田中的家园,那些美好的童年记忆令艾露露忍不住追寻幼年自己的脚步,一路跑进客厅。
她的母亲拉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行礼。
“艾露露,这是凯尔殿下,和你一样是纯血,你会成为他未来的妻子。”
艾露露的视线投向凯尔,他们之间只差了两岁,的确十分合适。
纯血人类要想延续下去,就只能依靠这种无视当事人意愿的婚姻。他们两人彼此之间都十分客气,相互打了招呼后,便各自分开。
但当天晚上,她于睡梦中听见模糊的呼救于一楼客厅低低传来。
艾露露揉着眼睛,赤脚下到一楼。
“妈妈?”
女孩子轻薄的睡裙像是盛开的百合,被屋内落下的血污晕染化成绝望的暗色。
艾露露看见合不上眼的父亲倒在台阶处,腹部被挖空的大洞盛着流不完的珍惜血液,佩戴鸽红尾戒的尾指也被整只折断,不知所踪。
“跑!快跑!”
母亲嘶哑的呼喊自背后传来,艾露露害怕地不敢回身,踩过父亲的血泊,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
她在握上门把手的前一刻被血色蛇尾绊住腿脚,直接仰面摔在地上。
比起疼痛,地上那些冰冷血液印上身体的感觉更为鲜明也更令她恐惧,那些粘稠血液冰冷灼·伤她整个脊背,也带走她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