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二叔被朱老蔫给劫持了,刀子就顶在这儿!”小帮闲李四狗用手朝自己咽喉处比了比,带着哭腔回应,“都见了血了!朱老蔫现在操着一口北方腔,我们谁都听不懂。所以才请您老出马!”
“孽障!”苏先生低低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那个惹祸的朱老蔫,还是在骂拉自己下水的小帮闲,“报告给孔目大人了么?他怎么说?”(注4)
小帮闲李四狗跪了下去,用脑袋将铜锣撞得当当响,“已经向麻哈麻大人汇报了!他老人家正在调集人手!命令我来找您!您老会北方话,跟朱老蔫也认识。麻烦您老先去跟朱老蔫套套关系,稳住此人,别让他害了我二叔的性命!求求您了,救救我二叔吧!我这里给您磕头了!”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苏先生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从地上搀扶起李四狗,“我跟老李也是过命的交情,肯定不能看着他落难不管。可你得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杀猪的朱老蔫是个有名的窝囊废,三棍子都敲不出个屁来,怎么被你们叔侄两个逼到那个份上?!”
“是,是因为一把杀猪刀!呜呜,呜呜!”小帮闲李四狗一边哭诉,一边拉着苏先生,大步流星朝骡马巷赶,“前天二叔手头紧,就一口气收了他三个月的磨刀钱!谁料想今天知州大人就下令收缴刀具。朱老蔫跟二叔讨人情,二叔没功夫搭理他,就用铁尺在他脑袋上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他就昏了过去,呜呜。然后二叔就让孙师兄去把刀子捡起来!还没等孙师兄弯下腰,他突然就被鬼给上了身。跳起来,一脚就把孙师兄给踹飞了。然后又是一把将二叔掠在了身前,用刀子直接架在了咽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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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弓手,旧时衙门里的小吏,负责维护治安和收缴税款之类的工作。类似于现在的城管队长。
注2:黔首,百姓,贱民,含贬义。
注3:白员,小牢子,都是编外小吏,协助弓手执行人物。属于临时工,协警。白员的地位比小牢子略高。
注4:孔目,衙门里高级小吏,类似办公室主任或者领导秘书。级别不高,但权力极大。有的甚至能干涉一个州的司法、行政运转和人才选拔。
第二章 朱老蔫
“孽障!”苏先生轻轻皱了一下眉,再度低声喝骂。什么鬼上身?分明是自己的同行,负责城东那一片的李四十七,把朱老蔫给逼到了绝路上!
杀猪刀不比寻常百姓用的切菜刀,按照麻哈麻孔目给定下的规矩,每月的磨刀钱要整整六十文。那李先生一次性收了朱老蔫三个月磨刀钱,就是一百八十文。结果才用了三天就要把刀收回去。租金肯定不会退还不说,这场风波过后,想继续租刀子肯定还得重新再交一笔,也难怪朱老蔫要跟他拼命!就是换了任何人,恐怕也得跟李先生好好说道说道,不能让这么大一笔钱平白地打了水漂!
小帮闲李四狗被骂得一个激灵,哭声立刻就小了下去,红着眼睛辩解,“我,我二叔也不是存心想打晕他。是,是他死活拖着不肯交出刀子,我,我二叔才,才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是啊,轻轻敲了一下,就敲出了一个疯子来!”苏先生狠狠瞪了小帮闲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方口里的二叔李先生,在混进衙门口之前,是个远近闻明的泼皮,身手极为强悍。一铁戒尺敲下去,换个不结实点的,脑—浆子都能给人打出来,还说什么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那朱老蔫要不是被敲成了傻子,才不会冒着被株连九族的风险,抢了刀子跟给官府干活的人拼命!
“真的,真的只是轻轻一下,我当时就站在我二叔旁边。亲眼看着的!”小帮闲也算良心未泯,红着脸,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