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贤能,自然得由朝中几大势力的共同选择。毕竟这个位置上,以后每年都有几百万贯铜钱过手,随便在上面抹一把,都能富得流油。于是乎,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最后达成妥协,让天竺人哈三脱颖而出。至于李汉卿,在荣升了兵部侍郎之后,也立刻就被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替南征大军筹备粮草辎重,随时准备追随丞相脱脱一道去征讨各路反贼。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实际折腾结束,也到了中午时分。妥欢帖木儿又说了一些慰勉的话,然后宣布散朝。
众大臣齐呼万岁,拜舞而出。来到了皇宫之外,则迅速分成了几波。有的是相约一起去寻欢作乐,有的是凑在一起商讨发财大计,还有的,则是明显从今天的廷议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悄悄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中书省右丞脱脱没有心思跟众人凑热闹,出了皇宫之后,就飞身跳上了坐骑。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李汉卿则骑上了另外一匹黑马,不声不响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主仆二人在侍卫的簇拥下,沿着长街一路跑出了大都城,直到远远地看见了西门外的大校场,才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拉住了坐骑。
“老四啊,今天的事情,做兄长对不住你了!”中书省右丞相脱脱没有回头,背对着李汉卿,幽幽地说道。
“大人这是哪里话来?”兵部侍郎李汉卿笑了笑,脸色看起来非常憔悴,“是小四没把事情做好,辜负了大人您的信任。所以咱们主仆才有今天的麻烦!”
“你……”脱脱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牙摇头,“你小子还是这幅样子,不肯拿我当亲哥哥。今天的事情,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不幸,做了我脱脱的挡箭牌而已!”
“我是您的书童,替您挡箭,不是应该的么?”李四疲惫地笑了笑,翻身跳下战马。“再说了,这一百五十多门炮,已经是我能使出的最大本事了。继续赖在军械局里,也不可能做得更好。如今能够急流勇退,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你?嗨!”脱脱闻听,又是一声长叹。吐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道白雾,经久不散。
李四越是表现的豁达,他心里头越觉得难过。按照道理,今天在朝堂上,他这个中书省右丞应该带领麾下爪牙,替李汉卿遮风挡雨才对。然而,当看到整个朝堂上将近七成的官员都红了眼睛时,他自己却退缩了。从始至终,没有鼓起勇气替自己的心腹说一句话。
脱脱知道自己今天为何软弱,不光是由于李汉卿督造的火炮,质量比月阔察儿从黑市上买来的差距太大。那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因素,影响其实并不大。凡是头脑清醒的人,在最初的羞怒之气过去后,都会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会造,和黑市上购买,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特别是火炮这种镇国利器,自己只要会造,哪怕是消耗大一些,卖相差一些,却意味着想要多少,今后就能有多少,不会受制于人。而买,则完全看卖家的心情。况且不是所有红巾贼,都会短视到连火炮都倒卖。当交易引起了朱屠户的警觉之后,那些胆大的卖家,也会本能地收手。
此外,眼下能够制造丑陋的火炮,将来就能制造可与南方货一较高下的成熟品。从有到精,只需要个时间。而从无到有,却是质的飞跃。上午廷议时,只要自己能站出来,把其中道理讲清楚,相信朝堂上绝大部分文武官员,不会继续被哈麻、月阔察儿等人牵着鼻子走。
但是,脱脱却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庇护李汉卿,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家亲弟弟,也先帖木儿畏缩的目光。在河南一战,丢尽了三十万大军的责任,朝廷一直没有追究。如果他今天替李汉卿强出头,恼羞成怒的雪雪等人,保不准就会把仇恨转移也先贴木儿头上。那可是他根本无法保护的软肋,即便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家伙,都无法将死人说活,将溃败说成转进。而如果也先帖木儿不是他脱脱的弟弟,按照大元朝的律法,早就该斩首示众了。家人和直系亲属,都会被流放千里。
反复权衡之后,脱脱只能暂时牺牲掉自己曾经的书童李汉卿。毕竟群臣对后者的指责没有丝毫依据,并且即便能鸡蛋里挑出一些骨头来,也罪不至死。只要李汉卿不被人整死,过后,他就有的是办法,凭借中书省右丞的权力,令其东山再起。有的是办法,补偿后者的委屈,并且让后者对自己感激涕零。
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李汉卿非但没有被群臣击倒,反而因为皇帝的主动出头,向上连跳数级。更没有想到,刚刚升任正四品兵部侍郎的李汉卿,会立刻被皇帝委以重任,来和自己搭档,替自己的南征大军督办粮草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