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上的大皇子没了,他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却始终走不出心中的阴影。一夜他带着侍卫在城里闲逛,听到从裴府中传来的嘹亮婴啼,便一时动念推门进去看了看,恰看到在奶娘怀里哭得直打嗝的我。
当时的小侯爷我也是相当给面子,见了皇上非但没有继续哭,还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一个婴孩天真无邪的笑容来,当即暖化了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皇上。于是也还有些少年心性的皇上把当时还只是恭宁伯世子的我抱回了宫中,总归是抱着我睡上了好觉。
我爹忍了大半年才忍不住进宫,求他把我们老裴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还回来;而皇上这才如梦初醒,忙赏了一堆有的没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我还了回来。
然而在我成长为极乐侯的这十余年间,皇上还是一有空就召我进宫,一住就是大半年。
皇上说了,我天生是他的开心果,他越看越喜欢,越看就越觉得我应当是他亲儿;所以该赏的都赏得差不多了,一拍大腿,那就封个侯吧。
说到这儿,我老裴家祖上虽是封了国公的大将军,却也只是普通世袭,过一代就得削一品,到了我爹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二等伯爷,到我兴许就只能卷起铺盖离京,回老家做个小小的襄阳子了。
皇上那年心情好,给年仅十二的我封了侯;侯爷的爹自然也得是侯爷,于是原本只是恭宁伯的我爹平升一级,岁末俸禄能白白领上五千石。这也是自小他对我骂不敢骂打不敢打的缘由,毕竟论理还是他老人家沾了我的光。
给一个二等伯世子封侯一事当然也掀起了不小的浪花,各路王孙大臣们都觉得不妥,毕竟现下太平盛世,才只十二岁的小少年一无开疆拓业之能,二无社稷军功之才,如何就平白靠盛宠让裴家成了世袭罔替的王侯?
于是纷纷上书,又纷纷被皇上用几个字打了回去。
皇上说,朕乐意,要你们多嘴。
……
有这样的皇上在背后撑腰,我裴小侯想不得瑟都难。
于是我昂首挺胸地进了宫,禀了传讯太监在外头候着,不多时便被引进了艳阳下春意盎然的御花园,恰看到皇上正在遛鸟。
皇上不过三十出头,模样生得颇为俊朗,兴许也是被他当亲儿子待久了的缘故,乍一看我竟也有几分像他;此时正穿着常服在逗一只歇在风铃木上看不出颜色的、傻里傻气的大鸟。
皇上沉迷于玩他的鸟,半晌才转过身,见我已是在背后盯了他颇久,便两眼放起光来,亲热地招手道:“鸣鸣你来得正好,快瞧瞧朕这鸟儿好不好看?”
我看了那鸟一眼,干巴巴道:“回皇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