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打更声从街巷间漫漫地响起,萧浓情那轻而缓慢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听起来倒当真像是参悟了什么的肺腑之言。
我沉默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便叹气道:“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萧浓情收回手,碧眸仍是幽幽地望着我,半晌撑着下巴道:“无事,只是最近看到这城中的几场丧事,有感而发罢了。我想若我两人其中一个先走,另一个余生膝下无子,兴许会不大好过……”
“……”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前几日与我家隔了两条巷的茶老四家主人去世,家中便只剩下了年轻的寡妇和高龄老母,办丧事时我还去搭了把手,看得出日后定然过得不容易,临近的街坊们还好心塞了他们些银钱。
据吴大嫂说,茶老四的寡妇是准备守丧期一满便再嫁了,毕竟以后日子还长,为了节孝二字继续过那苦日子也不值当。
明白了萧浓情莫名道出这话的缘由,我乜斜他一眼,道:“怎么,听萧郎这口气,若我先你一步去见了阎王,你还想再寻个姑娘成家不成?”
萧浓情闻言一顿,若有所思道:“晟鸣会同意我再娶么?”
“你想得美。”我哼了一声,“也是生前便误我良多,还想在我死后移情别恋?若我在你之前作古,可留不得你在这人间逍遥快活,临终前定要托人给皇上带一声话,教他把你赐死了冠上我裴家的夫姓,合葬到一起才行。”
“……”
萧浓情看着我,忽然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得出来,这厮的心情居然意外的很不错;便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也无异于他想要的告白了。
于是我倒头盖住自个儿的脑袋,见他熄了灯合衣在我身边躺下,面上依然难掩那一丝愉悦之色,便郁闷地凑过去,在他颈边咬了一口。
“好了,不提这些了。”他倒也知道见好就收,伸出手来轻拍了两下我的脊背,忽然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夔州,应是会待个三日左右回来,听闻那边盛产好酒,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要我带回来?”
我看萧浓情,萧浓情在夜色中朝我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萧浓情虽是辞了官,可还有大半年的功夫是要履他那钦差大臣的差事,皇上点了他一份四川各府的官员名簿,要他一一到地方去考核其人品及功业,也并非我所想象的那般清闲,虽说小地方有他随行的侍从官代劳,一月中也须得有个三五日亲自去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