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打量了一会儿他那在渝州城蹭吃蹭喝大半年、如今已是又圆又肥的爱鸟,额头竟隐隐浮出一缕黑线,然后将它搁到一边的鸟架上,目光便终于向阶下的我投了过来。
我还未来得及感到紧张,便听得皇上感慨似的轻声道:“黑了,瘦了,不过倒是比四年前精神许多。”
“……”
闻言,我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心中略感微妙的同时,却也平静了不少。
事到如今我仍不清楚自己在皇上眼中究竟是哪般存在,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将我看做他的皇嗣,还是单纯不想江山后继无人;可倘使我能猜透他帝王家的心思,也无须这般庸人自扰了。
我没敢抬头,皇上将我的情绪看在眼里,悠悠地叹气道:“鸣鸣啊……”
他顿了一下,在龙椅上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侧卧着,然后揉揉自己的额心,颇有几分疲惫地继续道:“若不是因为那萧家小子,你还当真一辈子躲着不见朕了不成?”
我不言,只是在阶下跪着,半晌俯首下去,平声道:“四年前朝中诸多变故,罪臣知晓自己难辞其咎;现今只想恳求皇上收回成命,饶萧浓情不死。”
……
空旷的殿宇内一片寂静。
良久,皇上那略显疲惫的声音才从阶上再度响起:
“你知道吗,鸣鸣,这几年来朕一直在想,若是当初你年少意气来求朕赐死那萧浓情的时候,朕便应允了你,现下是否便成了不一样的光景。”
我仍是俯着首,没有回话。
事到如今我根本无须对我与萧浓情之间的种种解释些什么,该知道的,皇上从来不比我知道得少,也早就料到我定然会回京来见他。
而他要的,也仅只是我的一句话而已。
耳边响起龙袍的簌簌声,皇上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一边逗着架上正不迭啄着沙糕的蠢鸟,一边懒洋洋道:“只要鸣鸣愿意做朕的太子,朕非但可以饶萧浓情不死,还可同样放过裴子淮,并且为那远在胡疆放羊数星星的崇家平反。不知鸣鸣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