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四海被送到要塞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仍然剩了口气，当他见到皇帝的时候，这个从不低头，从不软弱的军人掉下了眼泪。

“陛下——”

“龙四海，你个混蛋……”

朱祁钰一把拉住了激动的顾成林，快步走了上去。“龙四海，朕没有责怪你，也不会让你为见泽偿命，你这是何苦？”

“陛下……”龙四海坚持着要从担架上爬起来。

朱祁钰扶住了他。“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朕还要你率军杀敌呢，如果你现在挂了，朕绝不原谅你！”

龙四海也激动了起来，嘴唇缠斗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立即送龙将军去治疗，告诉医生，一定要保住龙将军的性命！”

等到侍卫将龙四海抬出去的时候，朱祁钰这才长出了口气。

“陛下，臣有罪，是臣任人无能，臣……”

“顾成林，你何罪之有？”朱祁钰看了顾成林一眼，“龙四海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你们认为，朕会因为大儿子死了，就迁怒于你们？”

“陛下……”顾成林仍然不敢抬起头来。

“对，朕是很悲伤。从见泽出生之后，朕就南北征战，很少有时间留在他们母子身边，直到见泽长大成人的时候，朕才发现，竟然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朱祁钰笑了起来，笑得很苦涩，“可朕从来就不把见泽当作皇子看待，在朕看来，皇子与百姓家的儿子有何不同？为了帝国，为了帝国的百姓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有多少家庭献出了自己的儿子？就朕所知，有很多家庭不仅仅送出了一个儿子，还送出了两个，三个，甚至他们所有的儿子。那为什么，朕就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帝国是朕的帝国，更是百姓的帝国，是你们所有人的帝国，既然百姓有义务为帝国而战，那么为什么朕，以及朕的儿子不能上战场，不能为帝国而战？”

众人都低下了头来，顾成林还想说什么，东方明燃就立即拉住了他，让他不要开口，听皇帝说下去。

“这么多年来，朕率领帝国将士征战南北，出生入死，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也许有一天，我们就会倒在战场上，成为下一个为帝国捐躯的将士。”朱祁钰长出了口气，向着南面的大海看去，“二十年前，朕就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哪一天，朕要是有儿子的话，一定要让他到战场上去看看，让他到战场上去感受，让他与帝国的将士一起冲锋，一起杀敌，一起吃苦，一起流血，一起为帝国而战。当年，见泽提出要参军的时候，朕没有反对，朕感到很高兴，因为朕的儿子是一名军人，一名帝国的军人。现在，朕并不感到悲哀，朕很高兴，因为朕有一个英雄儿子，一个为帝国而献身的儿子，一个可以让朕永远为之感到骄傲，感到自豪的儿子！”

泪水顺着朱祁钰的面狭滚落了下来，他说不伤心是假的，他说不悲哀是假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为人父母最大的痛苦。朱祁钰常年在外征战，对自己的儿子并不了解，可朱见泽是他的儿子，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血脉亲人。他能不伤心，能不悲痛吗？朱祁钰在强压着自己的感情，也在强压着心底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