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孙尚香也还没睡,正在自己所居的承明殿中喝闷酒。她自幼习于武事,居常带刀,骨子里自带有几分男子的性格,一遇到烦心事,便喜欢一醉解千愁。自从孙权不顾信义,起兵攻打襄阳之后,刘备便绝少到承明殿来了,最近这半年多来,更是一次也没来过。皇后终日独守空房,心中难免烦闷。这满肚子的委屈无处排渲,不喝闷酒,又叫她做什么呢。
一位宫女站在孙尚香身后,见她慢慢的斟了一爵酒,咕地一声,喝干了,望着殿门,呆呆出神,过了半晌,又慢慢的斟了一爵酒,咕的一下又喝干了。这么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八九爵,一壶干了,又从另一壶里斟酒,斟得极慢,饮得却是极快。
那宫女是孙尚香的贴身宫女,从江东一直跟着她到了长安,和她相处日久,对她极是关心。见她如此饮酒,心中一阵阵悸痛,终于忍耐不住,道:“娘娘,别再喝了。”
孙尚香又喝干了一爵酒,道:“娘娘,我还是娘娘么?”伸手指着自己,道:“我现在这样子还像个娘娘么?”就她现在这样子而言,是不像个皇后。若是扔到现今的大马路上,不是被好色之徒乘机劫色,便是被某个正人君子送去醒酒中心。
那宫女道:“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娘娘为这种人伤心不值!”
孙尚香斟了一爵酒,喝干了,说道:“呃……谁说我为他伤心的!他配么!我是在为我自己伤心,我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看上他了,不听大乔她们的劝阻,硬是要嫁给他……”斟了一爵酒,又喝干了。
那宫女道:“娘娘,别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孙尚香道:“醉了才好,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说话间,又喝干了一壶。其时孙尚香已有七八分醉了,举起那酒壶晃了晃,发现没酒了,掷在一旁。又举起另一只酒壶晃了晃,发现还是没酒。一连晃了五六只酒壶,都没有酒,便道:“去取酒来。”
那宫女道:“娘娘你可不能再喝了。”
孙尚香提高嗓音道:“去取酒来!”
那宫女连连摇头,孙尚香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那宫女跪倒在地,道:“娘娘,你真得不能再喝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孙尚香站起身来,向她瞧了几眼,出了一会神,道:“呃……你不去,我自己去!”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那宫女起身上前,将她拦住。孙尚香也和武松差不多,一分酒一分精神,十分酒十分力气,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略一运劲,便将她甩在一旁,夺门而出。忽然之间回廊转角闪出一个人来,孙尚香吓了一跳,收势不住,直向那人怀中撞去。恰在这时,一股酒劲涌了上来,孙尚香哇地一声,一口秽物,吐了出来,喷在了那人胸前。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备,他正觉头脑昏沉,急欲躺在床上打呼噜,也不等宦竖通报,径自闯了进来,没想到竟在回廊转角处和外出觅酒的孙尚香撞个正着,更没想到的是他新请高手匠人做的一领蜀锦龙袍,就这么报废了。黑暗之中他尚未看清来人样貌,只当是个瞒着皇后偷喝酒的宫女,便道:“当真是无法无天,皇后怎么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