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禄不知自己亲兵暗中弄鬼,听张飞没头没脑的乱骂一气,不禁有些莫明其妙,又有些气愤难平,道:“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子巴不得他胜了夏侯惇,怎么会让人挑中看不中用的马给他骑。想是这家伙败了,一口气没地方出,全撒在老子身上,他妈的,老子是你的出气筒啊?”

贾仁禄先时将芦柴棒借给张飞骑乘,乃是出于好心。他骑惯了芦柴棒,自然知道此马原先受过非人的折磨,于艰苦卓绝的环境中练就了一副好身板。虽然看上去瘦骨嶙峋,癞皮不堪,却以脚力见长,不论跑多久都不会觉得累。且此马素喜饮酒,马尿灌将起来,千杯不醉,和张飞臭味相投,两个难兄难弟搭在一起,配合起来,也就默契一些。可万万没想他的一番好心却被张飞当成了驴肝肺,竟说这马五痨七伤,不适合自己骑乘。

贾仁禄素爱此马,心中从没将它当成一只畜生,而是将它当成一个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听张飞出言污辱此马,就和出言污辱自己一般无异,肺险些要给气炸了。他要是一个山野草民,无权无势,无所顾忌,早就骂得个不亦悦乎。可他毕竟是统兵上将,一言一行,都须慎之又慎,不然因小失大,可就大大的划不来了。当时他心中虽火冒三丈,却仍顾全大局,强忍怒气,命人去牵一匹又高又大,又威武又英俊来给张飞骑。这话虽是句气话,但也算真心实意,他内心深处实是盼着张飞能战胜夏侯惇,当然想尽办法为他创造条件。可万万没想到,张飞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窜将回来,破口大骂,说他让人牵了一匹中看不中用的马来,有意让他在三军将士面前下不来台。两次好心都被人当成驴肝肺,他便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当下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叫道:“传令鸣金收兵,寨门处悬挂免战牌。各寨军马,凡中郎将以上者除留下副将守寨抗敌之外,其余均到中军大帐取齐,我有话说。”

张飞与贾仁禄之间的恩怨纠缠,甄宓听貂婵提起过,心下了然。贾仁禄方到徐州时只因劝阻张飞不可胡乱杀人,便被张飞不分青红皂白,给打了个半死。贾仁禄略施小计,就让张飞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挨了一百军棍,大大的削了他的面子。此后张飞屡要出战,贾仁禄都因顾全大局,出言反对,双方怨仇越积越深。此时甄宓向他瞧了一眼,知道他衔着往日之恨,想要和张飞算个总账。廉蔺之事虽远,但教训却不可不吸取,她眼见亲兵大声答应,便要下去传令。忙道:“且慢。仁禄且息怒,听我说一句。”

贾仁禄向她瞧了一眼,颜色登和,问道:“你想说什么?”

甄宓道:“你和张将军之间只因一个小小误会,发生了些磨擦,这点小事,解释两句便清楚了。何必劳师动众,令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如今外敌未退,邺城方面又举动不测,倘有疏虞,此间三十万人的性命势将难保。你因小失大,可就要成了千古罪人了。”

贾仁禄定了定神,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好险,好险。亏你提醒,不然我险些酿成大祸。”

此时张飞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亲兵手执兵刃拦住去路,叫道:“中军重地,没有命令,不得擅闯!”

张飞叫道:“给我滚开!贾福这事今天你要不解释清楚,俺老张和你没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手一个,将众亲兵抓起,掷出老远。众亲兵身子尚在半空中,张飞已如一阵风般的卷进营帐。

贾仁禄身子一晃,挡在甄宓身前,满脸堆笑,道:“翼德,我让人挑选战马,可是出于好心,你为何这般生气?”说这话时,额头上,背上汗水涔涔而下。

张飞额头上青筋根根突起,叫道:“出于好心?你一开始选了一匹五痨七伤的癞皮马给我,也是出于好心?后来那匹马虽然看上去骠肥体壮,体力却甚是不济,我和夏侯惇那厮还斗不到五十回合。它便累倒在地,爬不起来了,这难道也是出于好心?”

贾仁禄道:“先前那匹癞皮马可是我的坐骑,随我出身入死,数次搭救我的性命,甚具灵性,且脚力甚佳,既便日行千里也不会疲累。翼德一生都在和战马打交道,见多识广,难道也和江湖上的凡夫俗子一样,有眼无珠,仅凭外表就断定一匹马是不是宝马?我将自己最心爱的战马借与翼德骑乘,难道也是出于歹心?”

张飞心中一凛,适才那匹马的样貌又在脑海中浮现,心想方才那匹癞皮马确非凡品,虽看着癞皮,但饱经沧桑,身强体壮,忍耐力倍于他马,确如贾仁禄所说不论跑多久都不会疲累,不禁为刚才说的那些话好生后悔。他心中虽如此想,嘴上却不说出来,道:“你张爷爷骑在马上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档裤呢!这马的好坏,俺老张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你那匹马明明就是一匹癞皮马,只有你这个丑八怪才把它当宝贝。”

贾仁禄猜到了他的心思,气消了一大半,微笑道:“夏侯惇在外面怕是等得不耐烦了,你这家伙竟和老子痴缠,该不会是欺软怕硬,捡老子这个软柿子捏,不敢同夏惇老儿放对吧。”

张飞怒极,裂开阔嘴,露出满口牙齿,便如要扑上来咬人一般,道:“你说什么,你敢说我不敢同夏侯老儿放对?”

贾仁禄道:“你本来就不是夏侯惇的对手,夏侯惇从东边来,你就脚底抹油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