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和德国人打的那两个赌,是经过谢缵泰同意的。告诉德国人俄国今年将退出战争,等于是给了德国胜利的信心并让他有更多的准备时间,特别是之后情报局将提示德国最高统帅部务必注意自俄国遣返的被俘士兵和东线士兵中的怯战份子和革命分子,以使德军有较高的士气转战西线。
而坦陈中国将会根据德军的攻防选择来决定参战与否,其目的除了获得一个参战的借口外,更多的是希望德国能通过守势使战争持续的更久。战争每延长一个月,中国就可多收三亿华元运费,这钱虽热,但再怎么热也是钱。
和上一个赌局一样,情报局这一次对德国也有忠告:那便是要他们注意协约国的瘟疫攻势——历史上的西班牙大流感使得德军整段整段堑壕弃守。西班牙流感虽然不能治愈,但最少能隔离,加上原本就处于守势,德军应该可将战事延长到1919年夏天甚至冬天。到那个时候,多了几十亿的中国,即使最后违背诺言象征性的出兵,只要战后能多拉德国几把,也未必会被德国记恨。
德国人选择防守战略是一种选择,但如果他依旧按照历史轨迹选择进攻,中国虽无收获,可战后谈起另一个有可能胜利的选择,也将增进中德之间的友谊。经过多年的权衡计算,工部的徐华封已经准备将中国工业发展的着力点定于德国。
“我看,还是再等一等吧。”杨锐仔细想了想协约国如果破解德国外交密码的结果,但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什么威胁。越了解俄国,他就越认定俄国无药可救,其中最有力量、策略最灵活的布尔什维克不管怎么干涉都会获得最后胜利;而在协约国看来,俄国退出战争最大的嫌疑不是现在仍泯然于众人的布尔什维克,而是临时政府总理和国家杜马,协约国找不到关键人物和应对措施,根本无法改变历史;再说,赌注这种玩笑,洋人会信?
“还要等啊?”虽然知道杨锐一定会等,但谢缵泰还是有些失望,毕竟收回这些权益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竟成,再等下去未必对我们有利啊,如果美国军队能大量集结于法国,协约国胜利在望,那条件就未必是这样了。美国一直指责我们的政策无法给予教民平等待遇,是歧视教民,所以不认为取消治外法权后,外国侨民会得到公正待遇,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英法等国先签订协议,从而孤立美国,逼迫他最后妥协。如果欧洲战局反复,那么……”
“重安,我们还是应该再等一等。”杨锐道:“美国虽然参战,但他的陆军本就没多几个人,要降参战那就要先征召、武装、训练,最后还要冒着德国潜艇的威胁运至法国,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们还等得起。最少要确定德国是攻是守才宣战吧?让士兵跑到欧洲去送命,这事情我也不想,但现在的国策是西攻东守,所以这人命得出。但要想死于欧洲参战的士兵少于通过战争强行废约的士兵,就得把握好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要是来不及呢?”谢缵泰急切问道。“还有,英国那边应该怎么拖延?”
堂堂外交部长居然要向自己问计,杨锐苦笑,“重安,今年一年,英法求我们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态度也会越来越急,特别是当俄国退出战争,那时候他们将火烧屁股,所没什么来不及的。借口吗,很简单,要他们公开承认外东北是我国固有领土就够了。”
第021章 灭亡
“对俄罗斯各族人民来说,——自由、平等、博爱的太阳升起来了。为了支持新政府,哈萨克人们应该团结起来。为了巩固新的制度,必须加强同其他民族的兄弟联络。应该准备选举立宪会议。让我们为团结和公正而奋斗!”(《哈萨克报》,1917年3月24日)(注1)
哈萨克草原西北部的重镇奥伦堡内,由哈萨克民族解放组织阿拉什党创办的哈萨克报激情四溢的刊出了这样的号召;阿拉什党领袖、经济学家、俄罗斯民主立宪党中央委员会委员、俄国第一、第二届国家杜马议员阿里汗·布凯汉诺夫同志,这段时间每一天都面带笑容,他认为专制沙皇退位后,民主的、自由的、文明的临时政府和国家杜马不仅会保护每一个哈萨克人的权利,更能保存好哈萨克人民的民族特性,带领哈萨克走向现代文明。
和布凯汉诺夫的感觉一样,阿拉什党的骨干,同时也是哈萨克报编辑的阿赫迈德·拜图尔瑟诺夫也深为沙皇退位、临时政府成立而欢欣鼓舞,他和党内其他人正在筹备全哈萨克代表大会,同时,包括布凯汉诺夫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争吵怎么样的民主俄国才能保证哈萨克民族的利益,会议最终的结果、其实也是阿拉什党的最高纲领,即:俄国必须成为一个民主的、联邦性质的共和国。联邦制共和国辖下的各独立政治体,必须在拥有完全平等的权利与利益的基础上,实行自治与自我管理……(注2)
前途是美好的,全体阿拉什党员们都认为临时政府会接受这样的民族政策满怀信心。让所有党员印象最为深刻、也最具希望的便是已成为临时政府军政部长的亚历山大·克伦斯基,他曾在去年的中亚大暴动后来到草原调查,了解事件的真相的他积极为哈萨克人说话,甚至在杜马会议中强烈批评草原总督区的总督苏霍姆林诺夫将军和他忠实的手下,还有七河省(巴尔喀什湖东南地区)省督福尔鲍姆男,要求国家杜马制止发生在中亚的单方面屠杀;最终,在他的努力下,俄政府批准了一千一百万卢布的救助资金,并要求其中五百万用于七河省的救助,按照资金的数目,七河省每一户居民都能得到一百卢布。
克伦斯基的作秀便如他之后对前线士兵的鼓动一样深入人心,虽然这种鼓动的效果最终将像“被蚊虫叮咬的肿包一般迅速消退”,但在此时,所有的阿拉什党员都对他曾经的许诺深信不疑。可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人物出现了。
情报局干员胡文耀正站在奥伦堡哈萨克报编辑部门口,如今的他脸上稚嫩已完全退出,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笑脸与和气,特别是此时的他身着一件挂布面的哈萨克皮衣,戴着一顶狐狸皮吐玛克帽,腰轧皮带,脚穿皮鞋,粗一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哈萨克富商;而他身边站着白人通事,更表明他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