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为何日本能自治是一个道理的。日本之所以年轻,是因为其刚刚结束封建,贵族武士的阳刚之气还在;而我国,秦汉之后阳气便渐衰,隋唐的雄浑得益于鲜卑武士的余韵,至宋朝,则完全转为阴柔,最后到前清……,看看自裁的光绪帝便知道了,根根本本就是个女人。
竟成以党为国、以党治国,开前世所未有、堪称一绝。不过这只能仅仅稳住华夏现有之版图,一旦复兴会去除,那这个大中华国必会四分五裂。如今的世界,除了波斯、东亚四国,已经没有君主国了。”
说到此岑炽忽然改口问道:“竟成你说当初中日、中俄那两仗打胜有多少是侥幸?”
“对俄国几乎全出于侥幸。”杨锐点头答道。“对日本胜算要大很多,只是赢得这么干净没有侥幸是不可能的,再打去美国人就要干涉了。”
“尸骨已寒的华夏,要想重建生机,之前以为只能等待下一个轮回,可章枚叔却另辟蹊径,以退为进、由老返童、再行封建,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岑炽兴奋道。“这不但切合复兴会关于国粹的宣传,也切合天下士子文人数千年的念想……”
“这样做国家就不会四分五裂吗?”杨锐对他的兴奋有些不解。章太炎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再行封建,可这却是杨锐下意识的反对的。
“只要实施的好,一定不会四分五裂。”岑炽道:“且章枚叔本就不在乎这个国家这个政府,他在乎的是国粹和文明当如何保存!若能再行封建,那么无法自治的顺民便可在封主武士的约束下渐渐转化,而不似现在这般恭顺服从。封建是自治的铺垫,自治又是共和的铺垫,当然他章枚叔要的只是国粹,而非共和,但奴隶之民确是无法通晓先秦诸子的……”
岑炽一下子就点出了章太炎的目的,而后便开始接连不断的赞扬,杨锐苦恼道:“辄任先生,这样做不需多久中央政府便会成为一个摆设,各省,也不是各省,封建下的各国只会自行其是、各自为政,说不定今天楚国和魏国会在南阳开枪,明日齐国和燕国就会在渤海放炮。我就不去留恋中央政府的权力了,我就说到时候美国人打过来怎办?”
前年杨锐参加完巴黎和会经北庭总督区回国,因为信任杨增新、也有忌惮穆斯林教会的力量,杨锐最终批准了杨增新在北庭改流归土的报告。关内的胡子、响马、土匪、囚犯,还有少数复兴军官兵,这些人按照既定的规则开始了伟大的抢地盘运动。他们占地占到一定程度便由总督府册封为土司,土司世代继承、永辖地方,虽几乎不要缴纳赋税,可北庭总督府打仗或训练时,这些土司就要按土地人口、财富多寡派出一定数量的土兵。
这种管理模式下,整个北庭变成一片弱肉强食之地,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土司本人虽是地主,可光他一个人能打是不行的,他的弟兄、他的手下,都会分配到一定的土地或集镇。若去除“占山为王”、“土匪恶霸”这一层“不正确”的东西,北庭发生的一切其实就是一场封建,在杨增新的诱导下,封建迅速转化为自治。
这种强者为尊的土司集团远比关内农会更强劲有力,在与哈萨克原住民的争夺中,即便没有复兴军协助,土司们也常常处于优势,一改之前移民需复兴军保护的现状。
北庭是生机勃勃的,但北庭总督府和礼部严密封锁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可章太炎毕竟是大人,他不但细读北庭所发生的一切,还亲自去过北庭考察。是以想把北庭模式复制到关内十九省以及东北。你杨锐不是说华夏尸骨已寒吗,那我便告老还童,沿着走来的路倒着走回去,一直走到先秦以前的商周时代。而且这种走法完全符合复兴会的意识形态——复兴会本就推崇先秦,鄙视秦后;也符合皇权之下整个国家的意识形态,分封本是皇家的惯例,更是文人士子的最爱。
但这与杨锐推行的国家战略却是不对付的。以杨锐的认知,他认为一旦分封,中央便缺少权威,很多研究项目、不少经济规划都会受此影响;这仅仅是短期,长期看国家则有可能陷入分裂,当然,也有很大可能转化为苏联那样的联邦。
“竟成谬矣!前清从洪杨之乱开始,用了四、五十年才因庚子之变有了东南互保,仅仅是东南互保,像西北、西南这些地方,怕没有百年是无法自立的。若是没猜错,章枚叔之分封,可不同于周天子之分封,这无非是各省自治的另一种表述罢了……”岑炽道。
“不对,这绝不是各省自治。”杨锐纠正道:“也许是自治,但绝不是以省为范围的自治,枚叔是参照战国来说的,他说要务必要以‘山川河流为界’,明显就是要回到战国时各国的疆域。他这般分,应当是为了避免战乱,想想,若是不以淮河为界,南北打起来怎么办?”
“这他都想好了?”岑炽声音再次高了起来,“看来章枚叔可真是处心积虑呀。山川河流为界,确实好过各省现有边界。竟成,你不会认为这就是分裂国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