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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言大老爷方才对着汪孚林深深一揖道:“今天多亏了汪爷明察秋毫,这才使得潘家一桩公案真相大白。但现在潘老太爷无法开口,他想用仅有的一点余力写几个字留下,还请汪爷和我等几人一同做个见证如何?”

汪孚林之前在小北刚到广州后不久就听说,那位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潘大老爷因为母家已经式微,更害怕潘家势大不敢收留,其继母又买通官府和各家,不许其在广东立足,这才连尚在家中的儿子都只能狠狠心割舍,独自流落在外,昔日富家公子落魄到无人理会,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若非程老爷慧眼识珠,只怕此人早就饥寒交迫没命了。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面对潘老太爷那形销骨立,口不能言的惨状,他心里实在是生不出太多的同情来。

端的是自作自受!

因此,他只是惜字如金地点点头道:“好。”

既然汪孚林都点了头,其他人又怎会做恶人?但是,在答应做见证的同时,更多的人都难免有些感慨——就算潘老太爷总算是逃过一劫,可潘家的颓败恐怕不可避免。亲生母亲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潘二老爷这个儿子怎么还可能继承家业?潘老太爷要是心狠一点,直接休妻之后再通告族长,把潘二老爷族谱除名,潘二老爷的儿子也就都失去了继承家业的资格。对于一个半辈子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来说,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当然,这得看潘老太爷究竟怎么想的。如果还有一点理智的话,那么,把家业传到潘二老爷手中,至少还能保住潘家的那么一丝元气。毕竟,潘大老爷是否还活着,又是否还能回来,这是谁都说不好的。就在这时候,有人听到汪孚林突然低叹了一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咀嚼着这短短十四个字,在场众人无不默然。而潘二老爷则是陡然从惊惶无措中回过神来,突然往母亲的脸上望了过去。见母亲近乎同时抬头看向了自己,那张再不复往日雍容华贵的脸上赫然流露出了深深的绝望,他把心一横,趁着别人只顾着看那手指蘸墨,哆哆嗦嗦在纸上比划着字迹的潘老太爷,突然挪动身体冲着母亲跪下,狠狠心直接磕了三个头。

“母债子偿,娘,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终究是您把我生了出来,这罪过我替您背了!”

话音刚落,潘二老爷就瞅准了一旁的墙壁,直接起身一头撞了过去!

第七零六章 心狠手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在场的众人全都猝不及防,阅历不深的陈炳昌更是吓得大叫一声,就连一直对潘二老爷痛恨得咬牙切齿的徐秀才,此时此刻那也是张大了嘴巴,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是第一次认识这位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而孟老太太则是失声大叫了一声二郎,可看到的却是潘二老爷头破血流,生死不知颓然倒在地上的一幕。

那一瞬间,她一下子明白了那三个响头是什么意思,这一撞又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脱罪是不可能了,说不得她到了官府过堂之后,要受千般折辱,儿子也要被族谱除名,还不如拼一拼,看看能不能保住几个孙子!

想到这里,泪流满面的她顾不得后悔,顾不得伤心,趁着其他人手忙脚乱去查看潘二老爷究竟是什么情形的时候,一把扯下了随身锦囊,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趁着其他人不备,一仰脖子将里头的东西全都倒入了口中,目光却正好和汪孚林碰了个正着。想到今日若非是他,她苦心孤诣方才几乎成功的局面不会毁于一旦,亲生儿子更不会向死求生,她也不会不得不自裁以保全孙儿,她一时生出了深深的恨意,可她那怨毒的眼神换来的却是一声冷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