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奕却是又在暗自盘算。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从来不留任何把柄在人手里,便是崔俊母亲一事,也是待这女人寡居后才弄上了手。因此,见及谭纵坦承身负官身后,这崔奕便开始思索谭纵可能的身份。只是无论如何,崔奕都想不出这谭纵究竟有何凭仗,竟然敢捋自己的虎须。
“莫非是这小子诓我?”崔奕却是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随即又想道:“莫非是他初入官场,初生牛犊不识虎,不清楚这里头的轻重?”
崔奕暗自觉得这等可能性最大,只是他生性谨慎,即便如此认定却也不说出口,更不会轻易改变态度,因此仍然是那般和气道:“那可好了。谭亚元深的孙院正欣赏,想必已然得了他老人家的真传,能在咱们南京府出仕那便是咱们南京府府衙的一大荣耀。”
谭纵知这崔奕在套自己话,想得知自己出仕是否是得了师傅孙延的照拂,谭纵自是不会答他,只是说:“崔大人说笑了。梦花不过略懂皮毛,若说真传,自然还是要论师姐才是。只是可惜师姐身为女儿身,却无报国之门,当真是可惜的很。”
那崔奕呵呵笑了两声,跟着道了两句可惜后,心里头便放松许多。这南京府里头,能让他崔奕感觉到压力的也就那么几人。既然不是孙延这老家伙,那么即便是苏杭二州的知府,大家也不过是平级而已,区区一个谭纵即便得了谁的尝试想来又能如何。
有了这般想法,崔奕便故意抬音道:“崔奕糊涂,还不曾问得梦花,不知道梦花如今在何处办公?若是与南京离的近,说不得日后还须与我这外甥多走动,也好教教他这为官之道,免得他胡乱做事,惹了不该惹的人物,到时候可是追悔莫及了。”
崔奕这话话方一出口,那些个围观的人里便有人开始叹气了。以崔奕的性子,竟然这般说话,那便等同于他已然肯定自己能压住谭纵了。因此众人便不由地叹气——实则所有人其实都很想看看这崔奕吃瘪的景象的,这便是人的劣根性了,天生的仇富、仇权。
而王动与陈举更是神色闪烁,显然也是对崔奕的果断出手颇为意动。至于焦恩禄更是开始摩拳擦掌,就等着崔奕将谭纵放倒后去痛打落水狗了。
“梦花当不得如此。平日里我也只不过在各处走街串巷的,也没个固定的地方,更别提办公了,前阵子上司才离了南京府呢,这会儿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了。”谭纵略微一笑,却是有意把游击的只能解说的含糊了,便是下了套子等人去钻。
“哦?那便可惜了。”崔奕脸上渐渐露出自得的笑意,随即却是看向身侧的韩世坤道:“韩押司,刘老押司卧床数月,想来这些税丁都归你管辖。既然今儿个晚上的事情事关你稽税司,我看你也不用避嫌了,便与宋押司在这一同审案如何?早些结了这案子,也好放大伙回家去,免得在这儿受罪。”
崔奕这话说的如此亲民,若是不知底细的人听了说不得就得夸他一句好字。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他已然明言要插手晚上的事情。而有了韩世坤的介入,宋濂办案的难度可想而知。特别是那些个税丁都是南京城里头的老青皮,各个俱是懂看形势的,见着韩世坤这顶头上司又如何不懂形势有变。
故此,当韩世坤与宋濂开始盘问那唯一未受甚子伤的税丁时,那税丁便紧记崔奕先前说的那番进房缉拿偷税商人的话,其他的却是提也不提了。一会儿,这税丁便已然从闹事打人成了缉拿偷税商人不成反而被打的悲情人物。
“那人,那人似乎就与那胖子坐在一处饮酒。和他们一块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看模样倒像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只是卑职平日里头却没在南京城里见过,想来是其他地方来的。”这税丁眼珠滴溜溜一转,却是瞧着了焦恩禄的手势,顿时记起了最初韩世坤吩咐的事情——要将谭纵拖下水。
这税丁这般一说,焦恩禄顿时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颜色,便是王动等人也是一副大局得定的样子,只有陈举见着谭纵仍然是一副悠闲模样不觉得有些担忧。
“这人到底有什么依仗?竟然到这时候了都还能这副模样!莫非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