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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时名士好酒好茶,但那酒在刘浓尝来,淡若寡水。煮茶则过浓,用的是炒茶烹煮之法,虽能驱乏,可失之清神,远不及后世那位高人的独传手法。刘浓曾想与他学茶,奈何那高人言他心不正,只让他旁观而不授。

适才浅谈,郗鉴和朱焘已将他身世问明,原是酒仙刘伶之后,都道怪不得如此风仪不群。得知卫玠将帮他找王公注籍,便不再多问。郗鉴好茶,每逢长谈必备茶而饮,而刘浓实在喝不惯那种烹制之法,便自荐煮茶。

但见他先是迎着风,闭目而沉思,待睁眼之时徐徐一笑,也不撩袍袖,挥着宽大的袖子掌着火炉,调弄着火候。待那水滚之时,捏起碟中青茶根根滚水而过,便行起茶。将茶叶以银丝小漏捞了,置于三个茶碗之中。这时再提着那青铜鸡头壶,浅浅注水,水线如珠,颗颗晶莹而入,犹似蜻蜓点水,激得碗中茶香四溢。

朱焘闻得香味扑鼻,直浸脾神,忍不住的就想伸手去拿茶碗。刘浓微微一笑,制止道:“府君莫急,稍待一会。”

说着,他提着半壶滚水,将伏在茶碗中的茶叶,拂得九起九伏。一阵翻卷之后,刚好七分满,色呈碧绿,犹若一汪秋湖。细细一观,根根饱满的青茶倒竖于水,似沉未沉。而他则拿起茶碗,微微一荡。

顿时,清香徐怀,整个四周,都飘荡起那似淡若无,似无却清的徐香。一个美婢儿不由得讶道:“呀,真香。”

刘浓淡然一笑,将手中茶碗奉到郗鉴面前,道:“郗公且先观,再嗅,徐饮!”

郗鉴观茶,见那茶叶似活了过来,随着碧水轻颤着身子,翩翩而舞。置于鼻下再暗中一嗅,立即便有一缕雅香,直直的钻入了心神之中,浑然一荡,清神之意游走于全身,便似处身于青山秋风之中,好不爽快。

“妙矣!”

郗鉴嗅着茶香,摇着头,一赞再赞:“尚未饮喉,便已芳香绕魂,此茶妙矣!”

朱焘在一旁等得已久,又不好与郗鉴这等既贵且尊的长者争茶,急道:“果真是与众不同的茶香,虎头,快快与我一碗!”

刘浓荡了一碗给他,笑道:“府君,请慢用!”

二人浅饮着茶,都深深的沉入那茶色、茶味、茶意之中,久久不可回神。

待得一会,郗鉴端着茶碗,把对面坐着的刘浓细细的瞄着。此时梅花未开,却枝高标傲,小郎君按膝坐于树下,身体微微前倾,粉妆玉琢的脸上淡然含笑,受人称赞而宠辰不惊,几许清风徐来,抚着他的袍角,更增仙姿。

空灵俊秀,若远山之松。

此等人物,又是名门之后,虽将注籍重兴家族,但有卫叔宝的推荐和他自身的风流,定能挤身士族。郗鉴年幼之时也曾贫寒,本就不太在乎门弟,只要能说得过去,有才有姿便可。嗯,断断不容错过,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搁下茶碗,笑问:“虎头,汝可有字?”

刘浓道:“小子年幼,还未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