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扎一直眯视刘浓,见他不急不燥的稽首,而自己的侄子又欲扑上,一声沉喝:“周义,速速退下!身为世家子弟如此无状,成何体统!”吩付两个子侄将周义带走,再回首问刘浓:“你便是珠联生辉的刘浓?”
刘浓稽首答道:“正是!”随后抬目一视,两眼对上。
周扎眼中精光愈吐愈盛,刘浓则单手负着,不卑不亢,眼神依旧明澈如水。这等世家博弈,就算有隙,亦绝对不会显露在外。况且他杀周勰占着大义,周氏就算再恨他,亦只会暗中相阻,不敢行之以明。
半晌,周扎笑道:“不错!”
刘浓道:“太守谬赞!”
这时,一直在旁皱眉看着老者的来福,突然惊呼:“太守?小郎君,他不是当初送咱们琴的那位长者吗?怎地又是太守了!”
唉!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浓心中暗暗叫苦,不可再装不识,只得礼道:“六年前,刘浓曾蒙太守赠琴。当时年幼无知,受之有愧。过后思及,一直便想归还,苦不知太守家居何处。不想今日再逢太守,理应归还!”说着,命来福去取琴。
来福取琴而回,刘浓接琴,默然呈奉。
见此情景,陆纳心急如焚,却亦无可奈何。刘浓部曲杀了周勰,这是避不过的节,就算周扎再如何明理,亦断不可能视若无睹。
“琴已送出,岂有再收回之理!不过,望你莫要污了它!”周扎微挺着腰,右手缓扶银须,双瞳若剪注视刘浓,字句吐得又慢又沉。
此时,他已将刘浓认出,昔年孩童已成人,较之幼时,风姿更为卓卓。族兄和族侄谋乱,他虽因想法有异未以参予,可并非是真的忠于司马睿,而是门阀世家的自保之法。家国,对于世家而言,先有家,再有国!
“郎君!”一个陆氏随从疾步而来,对着陆纳低语几句。
“啪!”
陆纳眼睛悄转,猛地一拍手中酒壶,朝着周扎笑道:“周太守,车已补好路已通,日头也已不早,是时候起行了。若不然,至夜亦未必可进城!”
言罢,他拉起装愣充傻的陆始,大声道:“阿兄,快走,天将黑了!周太守,就此别过,改日再续!”又冲着刘浓眨眼,示意其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