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太过谨慎了,此乃谢氏门口,谁敢放肆?况且青袍首领唐利萧回禀周札已然离去。刘浓眯着眼细细一辩,脸左微皱。摇了摇头,笑道:“来福无妨,是桓郎君。”
来福笑道:“这个桓郎君,估计又是输光啦!”说着,将手中的桐油镫递给小郎君,他自己尚穿着雨蓑。
来人正是桓温,模样极其狼狈,浑身上下仅余内衫,头上的玉冠自是不存,经得风打雨浸。恰似一只落汤鸡;骤然见到刘浓,奔跑的身形戛然而止,面上神色陡然一变,尴尬中带着喜色,高声问道:“瞻箦可是自谢氏庄内而来?无奕可在?”
刘浓迎前几步,将镫递给桓温,而后笑道:“无奕与季野去学馆了,元子何故如此狼狈?竟冒雨孤行!”心想:果真为来福言中,他不知与何人作赌又输光了,是来搬救兵的……
“无奕不在?”
桓温接过镫后惊呼。神情极是懊恼,脸上七星一阵乱抖,眯着眼瞅了瞅眼刘浓,亦不知想到甚。神色豁然一喜,双手一摊,将事情原委道出。
原来,桓温自萧然处骑马而归,恰逢雨势渐大,便勒马与树下稍避。谁知方士夏侯弘亦在。瞅见他的马极是神俊,便动了心思,于是乎……
桓温愤然道:“那厮说他能见鬼,我不信,便与我作三赌,一赌身上财物,二赌身上衣物,三赌身侧骏马。”
来福不屑地道:“想必,桓郎君三赌皆输!”
“哼,某不与无知者言!”桓温斜掠一眼来福,冷哼一声,刀眉倒竖。
来福并不惧他,踏前一步与其对视,这桓郎君虽与小郎君结为红楼七友,暗中却多次对小郎君显露不屑目光,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来福,怎可如此无礼!”
刘浓将来福喝止,稍稍一想,又对桓温道:“元子,无奕与知秋皆不在,现下雨势甚烈,莫若以待来日再向其追讨,先且归家吧。”言罢,微作阖首,便欲离去。
红楼七友中,谢奕洒脱虚放,谢珪儒雅如镜,袁耽豪爽不羁,褚裒中正简贵,萧然大器怀胸。唯独桓温看似豪放任达,实则不然,所行不从其心,眼底常蔽异光。其眼中视他人如无物,暗中瞧不起身为次等士族的刘浓,刘浓岂会不知?只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罢了。
桓温眼见刘浓要走,想起自己的爱马,心下捉急,大步疾窜至刘浓身前,笑道:“瞻箦且留步,别物尚可弃之,奈何马乃子泽所赠,桓温岂可做负友之人!”
刘浓微微一顿,若是不愿做负义之人,为何却与人赌马?心中着实不喜他这般作态,遂笑道:“元子,非是刘浓不愿相助,实是鬼神之事,刘浓亦不可知啊。”
桓温笑道:“瞻箦勿忧,夏侯弘与我作三赌,一赌‘纸龟游水’,再赌‘灯烟化蛇’,又赌‘齿嚼鬼骨’,确属神乎其术。然则,前番三赌皆是他起名目。如今再赌,自当我等做主,其为客也,瞻箦曾于兰亭将这厮辩得难以自容,莫若再去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