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页

刘浓正了正冠,扫了扫袍,正色道:“洛阳,刘浓之意,便在洛阳。然,刘浓之洛阳,并非如今数百里外之洛阳。刘浓心中之洛阳,当比建康,犹胜建康!将军之勇,勇冠天下!然,将军何不惜身?勒马于此,养生就息,以待时日?”

言罢,也不管祖逖的眼光,径自拔出楚殇,借着月光,在草地中一阵乱划,而后,指着南面一线:“此乃大江。”再指北面一线:“此乃淮水!”又指更北一线:“此乃大河!”

祖逖翻身而起,蹲于草丛中,俯视地形图。

刘浓提着楚殇,在江东位置划了一个圈,沉声道:“守江必据淮,据淮战大河。诸如此战,必依存于江!欲复九州,必赖于英杰层出也!然,而今之象,北地十室九空,英杰皆存于江东。”

一顿,高声再道:“而大江被禁,南士难以北来,北地仅出不补。长久以往,即便再夺洛阳,又以何为守?与胡骑争锋,刘浓不惧!然则,仅豫州之士与势,此地,必为刀兵互绞也,民心何聚?民何以向?再论十年,恐豫州已不存,而江东诸士安糜于南,无心往北矣!”

“王、敦。”

祖逖虎目半眯,盯着被圈起来的江东,颔纹深森。

刘浓深深看着祖逖,心中潮涌翻滚,索性不再顾忌,沉声道:“然也,将军且恕刘浓放肆!大将军之心,已然路人皆知!依刘浓度之,其人年事已高,三两年内,必有异动!届时,何不南下,击之半道,令其勿伤社稷根本!继而,南北贯通,共襄盛举!”

“瞻箦……”

祖逖慢慢支起身,拍了拍刘浓的肩,怅然道:“天下之事,擅变而殊易。王阿黑已老,祖逖已复老,时,难以久待矣!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言罢,默然走向山下,身形略显佝偻。

刘浓星目渐黯,默默的将楚殇归鞘,走到老树下……

……

竖日。

祖逖邀郗鉴重临此山,二人落座于石丛。祖逖剑指洛阳,划地绸缪。郗鉴时尔点头,倏尔深思。

刘浓勒马从随,位于山下,瞭望。

夕阳滴血,洒下不尽彤红,将两位老将揽入怀中,但见得,祖逖铁甲披煜,一手叉腰,一手遥指远方,大红披风纹裂张扬。郗鉴华袍高冠,危立于颠,捋着长须,目光深远。二人背后那枯树,便若一只巨手,撑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