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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安收了揖礼,定定的看着刘浓,正色道:“谢安知也,常闻人言洛阳柳,堆烟十里,潋滟千倾,真君子当逞丈夫意,复旧时之观也!”言至此处,一顿,挑了挑眉,补道:“谢安,不习尚兄。”

刘浓心中一乐,笑道:“何不从无奕?”

小谢安瞅了一眼抱女儿的谢奕,撇了撇嘴,冷声道:“阿兄目中无人也,吾将与美鹤比肩,不与阿兄同。”

刘浓微微一笑。

谢奕挤了挤眉,抱着小道韫耸了耸肩,在其心中,小谢安永远乃三岁孩童,故而,溺爱多过妙赏。

半晌,刘浓笑道:“甚好,洛阳之柳已衰,然刘浓必将复之。暨待来日,愿托洛阳于安石。”言罢,朝着阶上的谢裒等人一揖,至此一言,谢、刘两氏亲密更胜一筹。昔日,乃谢氏扶持刘浓,而今,则乃刘浓反哺于谢氏。

其间意,醇厚而微妙,各自心照不宣。刘浓跨上牛车,正欲闭帘,却见刘耽朝着自己一揖,当下,淡然一笑,含了含首。

雨后青石巷,清新而安澜,车轱辘辗过滴翠石板,浅浅留下一行痕迹,刘浓坐于车中,背靠车壁阖眼假寐,心思沉静如海,隐有暗流搅动,恰若如今之建康。王敦已亡,军府四分五裂,散落各方;司马睿将亡,经此一役,司马氏之衰弱,众所周知;昔日旧局乃王萧平峙谢袁,而今已于不知不觉中,化为三方。其一,当以郗鉴、纪瞻为首,拱卫晋室;其二,则乃谢氏为首,重拾王氏旧旧峥嵘,力掌朝堂;其三,便乃游离于两者之间者,譬如陶侃,譬如朱焘,譬如自己……

唉,我意不在此矣……

思及此处,刘浓坦然一笑,莫论局势何如,但持己心则可。揉了揉眉心,挑开边帘,让清风吹进来,扫拂眉间,抚平心静。暗中却更为坚定,暨待北舟南归,便行北回。

目光淡然,随景而走,此乃乌衣巷,两侧遍植榕树,笔直修长,若剑挺耸。此时雨后方歇,彤日显影,静下心来时,便隐约听闻,有春莺出巢,扑扇于枝头,鸣声清脆,宛若滴响于心中,令人神形俱醉,情不自禁的以手指敲击着窗棱,轻轻相合。

蓦然间,目光一滞。

华榕苍翠,早莺嫩黄,有子孤立于树下,正仰首观莺,其人头戴青玉冠,身披乌墨纱,手里捉着尺半长毫,脚上踩着浑白木屐。恰逢风来,撩起袍角,纹展波荡,孑然若仙。

树下,人观莺,车中,人观人,各作一画,各入画中。稍徐,树下人好似有所察,徐徐侧身,望向巷中,卧蚕眉微微一扬,倒捉长毫,阔步行来,木屐踏得啪啪响。

刘浓把帘一闭,挑帘而出,将将出帘,即闻人言:“成都侯,别来无恙?”

稍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