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娘子柳眉微扬,冷冷一笑,转眼间,复见晴焉将牛车边帘挑开一条缝,心中由然一痛,抬手抓了一把青柳叶,从边帘缝隙伸进去,轻轻放开,而后,寸寸缩回手,眯着眸子,喃道:“游思,游思,送君千里终需一别,灌娘,别过。”言罢,眨了眨眼睛,艰难的扭过头,待风浸干脸颊,“啪”的一抽鞭,策马狂奔。
……
晨风习习,悄悄吹落青叶片片。
苇絮映吴水,蓬船绕叶分水。温婉的吴水即若吴女之目,轻扑缓睐间,即将舟与人剪于眼帘。
蓬舟如叶,贴着绿水缓缓纹荡,矮案置于船头,案上铺着洁白的左伯纸,边角随风翻卷。婢女掌着桐油镫替小娘子遮挡着岸边落叶,小女郎跪坐于案后,正行临书,如雪皓腕推荡之时,笔下字迹凸现,婉若游龙,华似春松。
稍徐,兴许婢女垂首观小娘子练字较久,抬起头来,转动着脖子,蓦地,眼神一滞,轻声道:“小娘子,有巨舟……”
小女郎眉心浅凝,拾起镇纸往外挪了挪,镇住翻飞的边角,漫不经心地道:“巨舟往来,无非兵甲于内,有何为奇?”
“小娘子,巨舟,火甲……”婢女一瞬不瞬的盯着东面,加重了语气,稍后,眸子一转,补道:“白袍!”
“白袍……”身袭红裙的小女郎眉心忽凝骤放,继而,神情一怔,雪指轻抖,坠墨一团,稍徐,颤抖着手将笔搁于砚角,徐徐起身,转首看向东方。只见巨舟东来,舟首排列着红甲若火云,当中一人,身着墨甲披白袍。
俄而,四目一对。
刘浓剑眉微皱。
小女郎俏生生立于桐油镫下,眸子不避不让。当是时,黄镫,青叶,绿水,红裙,诸色涂抹一气,恰恰道尽江南之婉约。
“靠上去。”
须臾,小女郎见舟中人转走目光,细眉堆云,轻声吩咐。
蓬舟分水,即临巨舟,一者危若山,一者轻似苇。小女郎仰起螓首,欲寻舟首人,却见白袍荡漾,人已不见。
少倾,巨舟与蓬舟擦水而过,前者驶入枫林渡,后者漫向建康。蓬舟上的小女郎回过头来,凝视着白袍纵骑,踏着长长的船板,奔向柳岸深处,方才徐徐转首,幽幽一叹,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