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收成好,交租是没什么问题的,杨春福在意的是去除租子、口粮之外的余粮,这个东西可不是每年都能有的,杨家还欠着一些外债,如果余粮卖了钱,总归能还上一些。
柳爷这边说道:“租子交割,余粮过称,作价是五两七钱银。”
杨春福一惊,“怎么只有这么少?”
柳爷叹道:“不是主家收价低,你就算拿到县城,也是这般价格的。这两年银子越来越贵,好好定制着一两银子一吊钱,今年一惊长到一千三百多文了。而且从南洋输进来的稻米也越来越多了,粮价只会越来越低。今年大家收成都好,粮价又跌了一成不止,街面上的粮商早串通好了,谁家的粮食也卖不上价啊。”
杨春福一惊有些痴痴傻傻,他外面欠了10两银子,原想着今年余粮一卖,便能还上这钱了,兴许还能剩一些,却没想到,现在连还钱都不够了。如果今年还不上钱,就会利滚利,到明年恐怕就更还不起了。说不得,只能饿一下全家肚子,卖一些口粮,看看能多还一些钱,就是一些了。
他欠的账,是附近一个会党的,说是叫什么天地会,天天一些泼皮在七里八乡调戏小媳妇,惹乎老实人的,杨春福一个普通农家汉子,惹不起他们,更不敢不还钱。
“这可如何是好……”杨春福脸色瞬间就灰败下来了。
他的小儿子问:“阿伯,买肉吃。”
杨春福大怒,直接将小儿子踢倒:“买什么肉,买什么肉?!”
小儿子哇哇大哭,几个大一点的儿子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杨春福看见儿子哭,自己也难过起来,抱着小儿子,几乎也要掉泪。
柳爷见这样场景也算不少了,他也有些可怜这些人。想了想,柳爷拉起杨春福来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了,你家这情况,还有一条路。”
杨春福连忙问:“还请柳爷救我全家。”
柳爷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这两年一直都有蛇头拉人出洋吗?去南洋的无甚说头,倒是有蛇头送人去万里之外的大唐,只要上了船,便能拿20块银元的安家费,上了船的人吃喝全都包了,说是到了那边还分田。一开始没有人信这事的,后来我一个表弟在广州见了同乡一个出洋的,辫子也剪了,都作了那唐人打扮,虽说只是商船上的一个力夫,但是出手却是挺阔绰,还请我那表弟喝酒,送了他一些礼物,据说他在大唐确实得了十亩田,有人给耕种,每年都是白拿钱,他又给唐人商贾做水手,月俸足有四十两,风光得不得了。就这般,他还说自己不是混得最好的,比他有钱的更多,大唐举国上下,竟无半个吃不饱饭的。我表弟说他吹牛,那人只留了一个蛇头的据点,说不信,可以自己出洋去看。我表弟当笑话与我讲了,我倒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广州城每年来往唐人商船,不下十艘,每艘出售货物,何止数十万两银子,唐人豪富是人所共知。老杨你家两个大儿子年岁也不小了,虽说在家里也能帮上忙,但花销也不少,我便知那蛇头所在,你两个大儿子若是出洋去,便能给你家里落下四十两,这债务自然还了,而且还余不少钱,虽说少了两个劳力,但也不太要紧。若是你的两个儿子在异国发了财,回头接济家中,那便是更妙。”
杨春福更是惊讶:“柳爷让我卖两个儿子?”
柳爷道:“如何能叫卖呢?你儿子出洋之后,又不是不回家了,只不过是去远处做工。倒是,你要是舍不得儿子,不如全家都出洋了,说是全家出洋,给的安家费更多,还有房舍给你。你把主家的田一结,这破屋一卖,怎的也比你现在强许多。”
杨春福拿不定主意,离开家乡他是一万一千个不愿意的,但是现在他确实已经有些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