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她其实并不像表现的那么洒脱。
她计较,她在乎,她耿耿于怀。
九年了,她都还没能彻底走出来。
夜深人静,耳畔隐约浮起幽咽旋律,熟悉又陌生,像是当年她常听的那首《浮生》。
【无人与我把酒分。】
【无人告我夜已深。】
【无人问我粥可暖。】
【无人与我立黄昏。】
尘封的情绪随着飘忽的歌声缓缓沁出,又酸又涩,又苦又痛。
她收了钳子,合上工具箱,原本也不是真的想拆掉它,不过是给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宣泄口而已。
要拆,还用等九年吗?
她起身看了眼献祭般躺在地上的少女ai,眼帘阖了阖,眼底有潮热涌动,转身拎着工具箱朝楼梯走去。
“自己把胳膊装回去,下次再抬杠可就不止是卸一条胳膊这么简单。”
“主人。”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地摩擦声,一条胳膊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腿,小脸仰起,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陈雨轩心头软了下,“干什么?”
陈歆沫是直接蹭着地搂过来的,并没有起身,整个人半躺在地上,长腿半蜷着伸在后面,水蛇腰凹陷着完美弧度,凹陷处出厂服打着褶皱。
陈雨轩看了眼她拖在地上的残废胳膊,又道:“不去装胳膊,到底想干嘛?”
“我想谢谢主人。”
白生生的小脸撒娇似的在她腿上蹭了蹭。
“谢我什么?谢我卸了你的胳膊?”
陈雨轩不自然地转过头去,隔着薄薄的睡裤,陈歆沫滚热的体温侵入肌理,像是漏电漏进了她的血管,微小的电离子顺着她的血液流窜到了四肢百骸,指尖都带着隐隐酥麻。
陈雨轩忍了两秒,突然有些隐忍不住,下意识抽腿。
陈歆沫没敢用力,她一抽她就赶紧松了手。
明明屋里暖气开得很足,陈雨轩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本能地隔着短绒薄睡衣搓了搓胳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顺口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陈歆沫道:“我怕冰着主人,特意调高了两度。”
特意?
是因为之前在实验室厕所间冰过她那一下?
陈雨轩垂眸看了陈歆沫一眼,只一眼,很快又转回头去。
“明早我想喝银耳粥,别给我再煮成一锅浆糊。”
“好的主人。”
陈歆沫的声音听上去轻快明亮,竟像是在高兴,明明是个只有“微笑”表情包的ai,哪来那么丰富的情绪?
都是错觉。
陈雨轩自嘲地嗤笑一声,迈步上了楼。
幽咽的旋律还在耳畔,她踩着歌声回到房间,轻轻合上门,歌声弱了些,若有似无的,像是谱在了灵魂深处,勾撩着她还没彻底按下的情绪。
刘莱斯的《浮生》,当年她很喜欢这首歌,经常在实验室边组装边听,有时候戴着耳机,有时候索性外放,空荡的实验室,一人一机,很是惬意,哪怕之后很多年都没再听过这歌,她依然清晰记得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
她走到床边坐下,没有开灯,靠在床头,隔着窗帘缝隙望向窗外。
夜空幽沉,对面的公寓楼亮着寥寥几盏灯,夜已经深了。
【无人与我把酒分。】
【无人告我夜已深。】
孤冷的夜,只她一人的家,还有那个……刚刚被自己卸掉胳膊的ai。
她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她平时明明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