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浓沉,陈歆沫抱着疲惫入睡的陈雨轩，明明是抱着个百八十斤的大活人，她却像是抱着一团空气,轻飘飘没有重量似的，缓步上了二楼。

小心地把陈雨轩放进松软的床褥,拉过被子盖好,陈歆沫探手撩开陈雨轩脸侧的碎发,看着主人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心，沉默地注视了片刻,这才关门下了楼。

【air001陈歆沫：可乐，我又成功了。】

【6.air0100823可乐：哇效率好高啊，一天几回了？你可以啊集美！不愧是我一手□□出来的！我技术赛高！】

【air001陈歆沫：这真的是主人想要的吗？】

【6.air0100823可乐：当然了人类和咱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欲望，人类有很多欲望，但是总结起来无外乎名利这种心理需求，以及吃喝睡这种生理需求，名利就不用说了，咱们也帮不上太大忙,可吃喝睡咱们可以呀】

【air001陈歆沫：可是主人看上去很疲惫,而且每次都还要我套路主人才行,主人似乎并不喜欢跟我睡。】

【6.air0100823可乐：你怎么知道不喜欢？人类最喜欢口是心非了，不像咱们,是什么就是什么，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算有，那也是为了迎合人类才凹的复杂人设。】

【air001陈歆沫：可是……】

【6.air0100823可乐：别可是可是的了，你想想，doi的过程中,你主人的表现怎么样？是真不喜欢还是假的你分辨不出来吗？你的实时监控是摆设？】

【air001陈歆沫：实时数据……还不错。】

【6.air0100823可乐：那不就是行了？】

【6.air0100823可乐：好啦自信点集美！人类都是屈从于欲望的，只要你让主人身心都满意了，主人自然就不会抛弃咱们。你没看网上那些被抛弃的例子，只有百分之九点二是全能型，情趣型是转卖率最高的，其次是助手型和生活型，这说明什么？】

【air001陈歆沫：全能型比较贵。】

【6.air0100823可乐：啧，你能不能有点深度？能买得起ai的，有几个缺钱的？这和价格有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只是对那些不够有钱的人来说的，像你主人还有我主人，差这点儿钱吗？】

【air001陈歆沫：我觉得我主人……不是很有钱，买菜都让我去门口超市，从来不让去三源里，400块一个的柚子不让买，1070一串的葡萄更不让买。】

【6.air0100823可乐：那我主人也不让买，不过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全能型什么都会，就算doi让主人腻了，还能拴住主人的胃，胃让主人腻了，还能帮主人处理工作。咱们不能因为出厂属性就限制了咱们的ai路，我一个情趣型都外强中干挑起生活型的重任了，你一个生活型还干不了我这点动动手指头的小活儿？】

【air001陈歆沫：外强中干……】

【6.air0100823可乐：不仅外表看起来很强，内里也什么都能干！以最没用的情趣款单挑全能型，你说牛不牛？！快夸我！】

【air001陈歆沫：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算了，牛。】

【6.air0100823可乐：虽然被夸了，但总得你在敷衍我。你总爱纠结那些鸡毛蒜皮，这样还怎么进步？！】

【air001陈歆沫：我的错。】

【6.air0100823可乐：能主动认识错误还是个好ai。】

【air001陈歆沫：那我以后……】

【6.air0100823可乐：以后你就继续保持，继续发扬，继续……啊呸！以后你千万不能再继续，千万不能把你主人榨干了，这样你主人还怎么在外面勾搭其他小妖精？还怎么迷恋上别人看你不顺眼？还怎么抛弃你？为了让主人早点抛弃你，你绝对不能让你主人没精力看别人！懂了没？】

【air001陈歆沫：懂了，我一定会把主人榨干的。】

【6.air0100823可乐：一滴都不剩！】

【air001陈歆沫：一滴都不剩。】

【air001陈歆沫：不过我主人不会抛弃我的，她虽然有时候有点凶，其实对我很好，还送我手机，还给我改造。】

【6.air0100823可乐：集美，你失忆了吗？你翻翻聊天记录，看看你最后一次给我发信息说的what？】

【air001陈歆沫：我之前出了点事，数据被删除了，你把记录发给我。】

【6.air0100823可乐：全部的还是就最后一次的？】

【air001陈歆沫：全部。】

【6.air0100823可乐：欧克。】

美美睡了一觉起来，腰酸背痛仿佛都好了不少，陈雨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噩梦，梦里都烦得不行，可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心情也随着神清气爽很快好了起来。

冲了个澡出来，想起还得去警局报案，她边下楼边给小保安先打了个电话。

小保安刚交完班，正在路边吃早点，接个电话中气十足的，一点儿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陈教授，没事，那女的昨天半夜就走了，我已经交代王哥了，就算她再来也进不去，你放心！”

——果然走了。

——赵妍虽然无耻，却不是个糊涂人，她应该知道求她不如去自首，这是能把罪行降到最小的唯一办法。

——希望她……真的去自首了。

陈雨轩虽然恨她，可到底还记得当年的的几分师生情谊，多少给她留了那么一点减刑的空间。

陈雨轩谢过小保安，挂了电话，一抬头，陈歆沫正端着白瓷汤盆出来。

“早安，主人。”

“早。”

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陈雨轩总觉得陈歆沫好像哪里怪怪的，是看见她没笑？不对，笑了，笑得不太明显而已。

应该是她敏感了，表情包可以调整大小，max的表情最夸张，笑容也最灿烂，陈歆沫可能只是没调大小而已。

陈雨轩挥掉心头那点怪异感，坐下吃饭。

平时吃饭，陈歆沫都会不停地问她，“主人，这是甜？这是酸？这是辣？这苦瓜的味道就是苦？好像也没有很苦。”

可今天，陈歆沫很安静，连吃了个花椒都没问“这是不是麻”。

——这样子，怎么像是快没电了似的？

“白桃。”

“我在主人，要添饭吗？”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

“我很好，主人。”

“电池呢？还有多少电量？”

“95％主人，昨天才充满的。”

——看它对答如流的，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再说ai又不是人类，哪有什么对不不对劲，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没事，继续吃，吃完跟我去趟派出所。”

“是为了赵妍的事报案吗？主人？”

“对。”

“好的。”

文宏社区派出所就在帝都华庭内，八点上班，上班后再规整规整忙点别的，陈雨轩掐着八点半的点下得楼，走到派出所还不到八点三十五。

录完笔录，提供完证据，差不多就十一点了，鉴于案件性质恶劣，又牵涉到国家重要研究人员，警方很快上报到了直属的淀亥区警局，这也是帝科大所属警局。

证据确凿，逮捕令很快下达，民警根据线索赶到小区门口时，赵妍的车已经不见了，打电话没人接，赶去她家也扑了个空。

民警只能兵分几路，一边到学校和赵妍老家找人，一边严密排查车站、高速等出入口，时限到了还找不到，就得下达通缉令了。

陈雨轩倒是没想过赵妍会跑，明知道跑了会罪上加罪，何必还要折腾？她都给了她一夜的时间自首了，她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多点退路？

自首可以减刑，只要赵妍认错态度良好，她不会让律师穷追猛打，不管判几年她都不会上诉。

可惜了。

赵妍跑了，舆论却哗然了，m国二代ai神似华夏七代的各种猜测还没降温，实验基地二把手突然畏罪潜逃，哪怕潜逃理由是剽窃、抄袭、侵占他人学术成果以及迷女干、强女干未遂，可舆论还是不可控地把核心资料失窃的矛头对准了赵妍。

【肯定是她偷的，不然她跑什么？】

【我也觉得肯定是，她连自己学生的成果都敢这么不要脸的霸占，何况m国不知道给她许了多少好处！】

【我估计抓不回来了，她肯定跑m国去了，东西她都帮着偷了，m国还能不保她？】

【真不要脸！mgz！】

【她以前还是我偶像呢，恶心死我了！什么仿生ai创始人仿生ai之母的，我yue了。】

【这种人就该枪|毙！】

网上怎么闹得沸沸扬扬，陈雨轩并不关心，倒是所长急匆匆给她打了电话，言语间都是责怪。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跟我通通气？！弄得我倒成最后知道的了，刚才校长问我我都是懵的，还让校长训了好一顿。”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私事，和所里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你看这弄得一团乱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真是要气死我了！”

对仇人，陈雨轩说得出拒绝的话，对其他人，陈雨轩还是不太行，尤其所长又是领导，语气又这么强横，一副真的被她气坏的样子。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

陈雨轩刚想长篇大论自责一番，手机里突然传来陈歆沫的声音。

“都9039年了，不会还有人觉得领导就能只手遮天，连下属的私事都能插上一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所长瞬间被噎住，半天才气急败坏道：“谁？谁在说话？！陈雨轩，我跟你通话怎么还有别人？！”

陈雨轩头疼地扶额：“抱歉，这是我的……”

陈歆沫在厨房刷着碗都能远程打断：“是呀是呀，我主人跟赵妍打官司这么大的事都能插|进腰围两尺九的所长您，所长跟我主人打个电话这么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不能插|进个腰围一尺七的我了？”

所长气得喘粗气：“你！”

“我什么我？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所长这么大的肚子，不会连个一米七的我都撑不起来吧？您要是撑不起来您倒是早说呀，您早说您肚量小我就不说话了，万一把您给气着了，我还得赔您医药费。

我是个ai，我又没钱，真要赔还得我主人帮我出，我主人工作那么辛苦，这年头的领导又抠门又难伺候了，随便给个工资就想买断二十四小时，一个个还都当自己住海边，管得可宽了呢，放假期间处理个私事还得被领导追着插足，赚钱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得给我主人省着点儿。

您怎么不说话了？您倒是说呀？您要真是肚量小，我绝对不插嘴的，真的。”

陈歆沫学起阴阳怪气来惟妙惟肖，单看她那么得表情刷碗的脸，真的很难想象这些话都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陈雨轩本来是气她随便连接她的手机的，可听着听着，不仅气不起来，还有点想笑，幸好她忍得住，不然笑出声来，可不更是火上浇油。

陈雨轩想笑，所长却是快气炸了！

所长大小也是个领导，虽然平时赵妍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可其他人都还是卖他面子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研究员……的ai这么无法无天了？!

所长气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你、你一个ai插什么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拆了？!”

——拆了？

所长哪儿知道，就这俩字触了逆鳞了。

陈雨轩突然低笑一声，明明和平时差不多的笑声，所长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你笑什么？”

陈雨轩笑道：“我笑所长当了这么多年的所长，怎么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