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解你是知道的,我家里很穷。大学是靠申请贷款才读完的,公司刚刚招聘我进来,就预支给我一笔钱让我去还贷……这些我都记着。”
解席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那样你也不会出来旅游,说起来倒是我给你找的麻烦……”
张申岳轻轻叹了一口气:
“贷款是进了大学才有的,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靠村里接济。我还记得考进县中那一天,附近几个村子认识不认识的都来祝贺。然后,当客人们走了以后,在桌肚下,墙角边,还有炕席下面,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资助……那时候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报答那些乡亲们。”
“那和这个时代的陕西也没关系。”
庞雨忍不住插嘴,张申岳却笑了笑:
“不,你不知道。我们那边是老区,最老,最穷,最破的那种地方,外人不愿意来,本地人也很难迁出去,可以说几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我跟张陵聊过几次,他居然还能听出我的家乡口音,甚至连信天游的调子都没怎么变……我欠那边的,无论那边现在所居住的,是不是我那些乡亲们的先祖,那片黄土地总是没错。”
说着,张申岳随口哼了一段陕西小调,果然颇有古意。之后他又指了指桌子上面,王璞拿来的那份封官名录:
“我不知道那些明朝人是怎么调查到的,他们给我封的官儿,正好是在老家附近。一个正八品的县丞。官儿不大,但据张陵说,那地方因为闹流贼,很多县令都死了,后续的又不敢去上任,所以县丞基本就能管控一切——只要有胆子去接手。”
“然后呢?穿越人士有王八气,流贼不敢杀你是不是?还是你打算带个几千人回去剿匪?”
解席拍着凳子怒道,边上赵立德等人也直皱眉头,但张申岳却很自信的笑了笑:
“关于自身的安危我当然是考虑过的,既然那边的口音没怎么变,生活习俗想必也变化不大,那么我就有把握能在当地扎下根去,也不会成为那些农民的对立面。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呢,庞雨,你当初在琼州府的立足策略就非常高明,尤其是对付那些狡诈大户的方式。”
“……你还是念念不忘要发动群众吗?闹革命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庞雨皱眉,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劝谏之语,张申岳却先冲他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你虽然提出了好的开头,却终究没有能继续深入下去。如果你像我一样在王家庄蹲点几个月,真正沉入到最基层去,了解到这个时代农民的真正需求,你就根本不会惧怕农民起义,也不会把他们看作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