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暂时这套手段还稚嫩了一些,提出的目标也太大,文德嗣转了转手中玻璃杯,看着杯中旋转飘荡的红酒,酝酿了一下措辞,方才回应道:
“郑将军,看来你对我们了解得很深。那么,我也不想跟你说些虚伪客套的话了——这条意见如果放到全体大会上去讨论,绝对通不过。就是我本人,如果别人提出这个意见,我也一定会反对。”
郑芝龙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愿闻其详?”
文德嗣耸了耸肩膀,轻飘飘道:
“很简单啊——你们郑氏的根基全是在海上,而我们琼海军的主要优势也是在海上,将来我们之间难免会有一些……竞争的地方。作为负责琼镇海上力量的指挥官,我肯定不会希望出现太强的竞争对手。”
郑芝龙面色阴晴不定,忽然间嘿嘿一笑:
“可是你们却进献了一条那么好的大船给朝廷组建津门水师——朝廷建立那支水师的用意,琼镇诸君不会看不出来吧?”
津门水师就是用来防备琼海军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初就连个区区临高知县幕僚在见识到琼镇陆海军力量的强悍之后,都能提出自津门港口登陆,直捣北京的大战略,更不用说后来解席庞雨带人直扑山东,数日内平息登莱叛乱的活生生例子摆在那里,如果说大明朝廷还是对来自海上的威胁毫无察觉,也未免太小看那些进士老爷了。
第六百零九章 在广州(下)
可是要看出问题很容易,想真正解决它可就难了。明朝人对于防御的概念无非是高筑墙,广积粮。可有登州一日失守的例子在前头,这天津卫的城墙要增筑到什么程度才能保证安全?而且筑城花费巨大,钱粮人力从哪里来?
几个实际问题一提出,那帮开口闭口喊着要谨防短毛偷袭天津的聪明人全都傻眼了。正好这时候琼海军宣布赠送大明一条巨舰,但那条船太大,进不了登州水城门。朝廷几位大员一合计:得勒,就把这船放天津吧,重建后的登州水师也放天津拉倒,正好充当天津卫的屏障,好歹算是咱们考虑过这方面了。
至于用短毛送的船来防备短毛是不是很可笑,朝廷眼下可顾不上了。何况现在朝野之间议论起来,好像还是嘲笑短毛的更多一点。
但郑芝龙的目光可没这么短浅,他隐约觉察到了此中奥妙,但一时间却又看不透,所以今天才过来试探着和文德嗣谈谈——他当然知道郑家与琼海军迟早是对手,正常说来是不可能卖船给他的。但既然短毛肯献船给明显提防着他们的朝廷,说不准出于某种考量也肯卖船给郑家呢?郑芝龙看不懂短毛这是在下什么大棋,反正跟着走一步闲子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短毛的头脑还很清醒,至少在对郑家的决策上毫无破绽。果然,接下来他就听文德嗣呵呵的笑起来:
“津门水师……哈哈,郑将军,咱们都是干这行的,不妨实话实说吧:首先我们根本没有攻击北京的欲望。其次,就算哪一天当真有这个需求了,大明的水师也根本阻拦不了我们,哪怕我们再送它十条大帆船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