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笼络不了琼海镇,那可是他在朝堂中的立身基础啊。要缓解周延儒的疑虑是一方面,可决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老夫在海南的时候,跟大部分髡人都照过了面。总感觉他们对老夫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一部分人,嗯,大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对老夫似乎很轻蔑。总是会莫名其妙说一些什么‘水太凉’‘头皮痒’之类的怪话,一两个人这么说也罢了,可那些髡人却都这么说……玉绳,你可曾听说过老夫有这方面的传闻么?”
“水太凉?头皮痒?”
周延儒凝神细思,之后摇头:
“不曾,莫非是什么隐语么?”
钱谦益也摇摇头:
“我也不知啊,后来还专程派人回家乡去探问了一番,甚至托锦衣卫骆指挥使在街面上暗中查访,也都不曾听说过……以后若有机会,倒是要当面向琼镇诸人请教一番:有什么阴私隐秘事,是连老夫自己都不知道,却居然在他们中间大肆流传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车中谈话(下)
钱谦益对此事似乎是有几分怨气,说起来略带怒意。但周延儒才不关心,只轻松笑道:
“这只是一派,还有一派呢?”
“哦,那就是敬重了,纯粹的敬重!”
提到另一方的态度,钱谦益脸上立马带了几分得意,声调也高昂起来:
“尤其是在和他们的首领,那位李明远李老先生交谈时,这种感觉最是明显。那位李老先生的年纪明显大过我,才学见识么……至少是不差。这可不是老夫自谦,玉绳你如今也算见识过了:髡人之学自成一体,虽与我大明圣人之学源流不同,可却是一样体现出了天地间的大道至理。于格物之道上,恐怕更要胜出一筹……”
周延儒笑了笑,短毛的格物学说可不止是“胜出一筹”那么简单,而就从他们偶尔露出的片言只语,譬如老钱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来看,髡人之学在人性道心上的钻研,恐怕也并不比儒家孔孟之道差了,而且更为深刻直白,简直迹近邪道。
不过同样作为儒门子弟,他当然不会去反驳老钱的说法,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又听钱谦益道:
“而这位李老先生,据说乃是髡人那边京师中的太学教授,因年老退隐,出来游历四方,才跟一群小伙子混作了一堆,乃至于流落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