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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相令亲卫们去抢吴六奇的尸体,吴六奇的亲兵却抬着其尸首往山下狂奔,显是不想让提督大人尸首落在太平寇手中。亲卫们因身着铁甲追赶不便,只得作罢。

潮州兵士气低迷,军无斗志,堪堪挡了一会便往山下退,这一退顿时如兵败山倒,再不复先前攻势。潮州兵一退,直隶的真定兵和通州兵顿时侧翼暴漏,周士相率亲卫聚集数百第一镇士兵从山坡上斜杀向通州兵。

通州总兵张胆扛不住,不顾真定兵还在上头也往山下退,他这一退原本被包围的姜樊顿时脱身,集中兵力猛攻真定兵。乱战中,真定总兵杨镇威虽然勇猛,可毕竟年纪也高,气力不济,竟叫太平军一个无名小卒用长矛剌中左腿,这一矛直剌得杨镇威痛彻心肺,挥刀砍断矛身,叫手下架着他。

上方有太平军,左右方向也有太平军,原本在下面接应的通州兵后退之后露出一个好大的空档,太平军主帅周士相亲自领人填住了这个空档,将真定兵围在了不足百丈的区域里。

清军三部退了两部,又有大帅亲自领兵来杀,甲旅上下士气大振,原先那些溃逃的绿营兵这会也是变了个人,格外卖命得很。真定副将王国全战死、游击李世中战死、总兵杨镇威又受伤,虽还有千余人,可是瞬间却是群龙无首,只能各自为战。在太平军的步步压迫下,真定兵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知道这仗是败了,杨镇威挣扎扶住一个千总,吃力地吩咐他道:“快把人带下去,不能再战了,快退……”说完这话,他就晕死过去。

那千总原本就有退意,得了总兵命令哪还敢再战,呼吼着率部后退,可后路却被太平军堵住,为了活命,真定兵也是拼了全力,硬是从太平军包围圈中杀出口子奔山下而去。

姜樊不甘心就这么让真定兵跑了,率部从后一路狂追,在离山脚数十米处咬住了真定兵。一方自上而下追杀,一方在下面只顾逃跑,结果就是太平军在上砍瓜切菜般猛宰真定兵。被砍翻的真定兵从山坡上不住往下滚落,山脚下满是打滚惨叫的伤兵。若不是两个牛录蒙古兵紧急赶到,在马上对着山上放箭,遏制住了太平军攻势,太平军恐怕能趁势将真定兵、潮州兵、通州兵一股脑冲散。

姜樊不敢率部和蒙古骑兵交战,只得恨恨带人退回山上。这一仗,他手下2200多兵死伤足有一半,有一营更是打得只剩一个小旗官和十几个兵,近乎全营覆没。这一仗也叫太平军上下重新认识了绿营兵的战斗力,这帮从北方来的绿营兵果然比南边的更能打些。周士相却从这些直隶兵身上判断随吴三桂入滇的陕甘绿营战斗力。

退到山脚下的直隶营兵和潮州兵相互而视,欲哭无泪,1700多名真定兵只剩六七百人,通州兵好些,却也不到千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直隶营兵阵亡一千五六百人,伤了一个总兵,死了一个副将,两个游击,千总以下更是好几人。潮州兵也伤亡近千人,最要命的是主将吴六奇的死让潮州兵没了主心骨,这会一帮军官围着提督大人的尸体不知怎么办了。

逃回来的伤兵有百多人,其中多半是负的轻伤,重伤的那些要么就是因为有亲朋在军中抢他们下来,要么就是军官,不然没人会冒死将他们抬下来。轻伤的包扎一下只要伤口不发炎多半能活,重伤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伤势大多是断胳膊断腿,就算命大活下来也是废人。

望着伤口不断喷涌的鲜血,疼得无力叫喊的伤兵们只能呆呆的看着,或者是闭上眼睛无力的坐倒在地,慢慢的等待死神将自己带走。

一个十六七岁的通州兵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却是他的叔父为了救他替他挨了太平军一刀,在他面前活活叫太平军砍掉了脑袋。这兵当时就吓得懵了,被同伴拉着往山下跑,竟是连叔父的首级都没抢回来,这会回过神来自然是放声痛哭,大骂自己不孝了。

这少年兵的哭声如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潮州兵那边本就因提督吴六奇之死人人哽咽,听了这哭声还不顿时跟着嚎起来。真定兵那边总兵杨镇威生死不明,又死伤最重,情切之下也是跟着哭。通州总兵张胆知道这会万万哭不得,可他能管住自己手下的兵,哪管得了真定兵和潮州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是刚才真是打惨,又是背井离乡在这异乡卖命,谁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没了命,通州兵们也跟着哭了起来,起先是小声哽咽哭泣,军官们初时还能弹压得住,片刻后,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了。望着手下兵红通通的眼睛,军官们看得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