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李爽看得有趣,他难得见到黄大低人一头的样子,如今看来,黄大显然是被这个钱先生给压迫着的了。
钱管钱先生身份特殊,若是平时就随他奚落去了,但黄翎羽怎么可能在学生面前丧失威信?败给自己的学生是经地义的,这是作为师长最高的荣誉;但是在自己学生面前被他人奚落,则是万万不能的事。
他问:“钱先生,慕容泊涯是真的没跟你说还是假的没跟你说?”
“说什么?”
黄翎羽掠开鬓角的碎发,示意给他看,一边道:“这不是面具,我生来就长样,以前在怀戈当的时候才是戴面具。”
“什么!”钱先生并非西戗族人,关于血统纯正的西戗族人到一定年龄会发生变化的事情,也就根本没听人说过。毕竟在个时代,纯血的西戗人已经几近于无。
程平也附和道:“是真的,黄大就长这样,没有戴面具。”
钱先生难以置信,扑上去就往他脸上摸,摸来摸去果然找不到面具存在的痕迹。
黄翎羽趁热打铁道:“先生那是竟然没发觉吗?可是我以为凭钱先生的眼力应当看得出来的啊;……再说,肖先生、慕容泊涯、张管账他们都是知道的,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啊,莫非钱先生你的人缘并非我看上去的那么好,明明看着很融洽的样子,莫非受到了大家有意无意的排斥么?”
一番莫须有的话说下来,钱管钱几乎产生了动摇。他申辩地说道:“不,不会的,肖先生一直是很公平亲切的人;张胖子从伙房偷回来的宵夜还常常和分食……”
黄翎羽微笑地看着钱管钱,他这几年在六芒楼里与学生们相处下来,境界越发高超了,虽然不说话,神情平和安详,但就是像个面对不肯承认错误的小孩的长辈。
过不了多久,钱老先生动摇了,难道不是吗?黄翎羽现在的面孔明明就是真的,难道自己真的是被肖先生他们联合着欺骗了么多年吗?
他终于产生了要蹲在墙角面壁思过,反省失败的一生的想法,全身上下布满阴暗悲凉的气息,令见者只觉深感人生之阴暗。
程平丢给李爽一个警告的眼色,不要轻易挑战黄大的权威,否则能顷刻间让你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
李爽还能说什么,看好戏的态度早就收了,毕恭毕敬地起身道:“黄大,我想出去练习俯卧撑,能不能先回避了?”
黄翎羽一眼扫过去,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不敢进也不敢退。时候帐外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帐帘撩开后,进来的是岳徽和换回男装的梁小小。
看见他们两人回来,李爽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有人陪伴他一同度过这难以忍受的时分了。帐篷中的气氛太阴暗,不适于人类生存——有谁能够忍受一个七老八十的猥琐老头子缩在椅子阴影里喃喃自语反省人生的!
事情出于李爽的意料,仔细观看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人的脸色比还在反省自身错误的钱先生要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