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想长大。

但是小树苗总是要慢慢成长。

聪明的崽崽，兵分两路。

这一次，他们可真真儿是不敢把米面油藏在这边,要是被人扛走了,他们哭都没处哭去。小宝山留下守护“米面油”，而小宝珠则是背着小竹篓往家走。

她好想大声唱歌哦。

可是,又好怕被人看出不对劲。

虽然内心欢喜的都要蹦蹦跳跳转圈圈,但是还是要忍住呀。

忍住忍住,我可以忍住,小宝珠努力摆出僵硬的“面无表情”。

宝珠一个人往家走,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小朋友,小孩儿们的攀比心可一点都不比大人少呢。只要一见面，第一件事儿肯定是张望对方的小背篓儿。

小宝珠越过好几个小朋友，收获了一拨同情的目光，谁让，小宝珠的小背篓，只有底下很薄的一层蘑菇呢，看起来三三两两,简直都能数出来个数了。

总之,就是很少啦。

但凡是比小宝珠蘑菇多的，都骄傲的挺了挺胸,支棱了起来。

小宝珠板着小脸蛋儿，面无表情,倒是让大家心里默念：她怒了她怒了，她没采到蘑菇,所以怒了。因为小宝珠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以至于大家都不敢主动上前打招呼,生怕小辣椒呛人。

没有收获，很恼火，他们都懂的。

一些本来收获不多的小朋友，在小宝珠的衬托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其实，咱也不少了啊。

就这样，宝珠顶着大家又得意又同情又耻笑的目光，大步流星的回了家。

一进门，她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嘿嘿嘿个不停。

屋里的宝乐听到外面传来这么阴森的笑声，吓了一跳，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小团，肝颤儿的小声儿试探：“姐、姐姐？”

宝珠赶紧进屋，说：“是我。”

她说：“不要怕。”

宝乐往宝珠身后看，软糯糯的问：“哥哥没在。”

宝珠嗯了一声，倒是也没跟他家小不点解释什么，她将小宝乐放出来，拍拍他的小屁股，说：“出去玩儿吧。”

宝乐没出门，反而是小手儿撑在锅台上，惦着脚尖儿，偏着脑袋往小背篓儿里看。

宝珠：“我的天，你小心点，你这样我都担心你脑袋吧嗒一下掉下来。”

小宝乐噘嘴：“姐姐吓唬人。”

小孩儿说完，忧心的看着小背篓，愁愁的：“少少的。”

宝珠笑嘻嘻：“别担心，我们今天收获很多的。”

小宝乐歪头，大眼睛看着姐姐宝珠，深深的哦了一声，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宝珠才不管这小孩儿想到了什么，她说：“你去一边儿，别给我添乱哦。”

小宝乐听话点头，乖巧的拎着小板凳去院子里坐下了。

宝珠没着急做晚饭，反而是先剁了鸡食喂鸡，他们家比较值钱的就是老母鸡了，老母鸡下蛋，他们才能补充营养或者是换钱。所以这个可大意不得。

小宝乐看着两只老母鸡抢食，努着小嘴儿轻声说：“母鸡，吃饭。”

宝珠嗯了一声，说：“对。”

她很懂弟弟的，说：“等一下咱们也吃饭。”

小宝乐立刻露出小牙齿，他扭过小板凳，看着姐姐做饭。

先头儿家里捡来的盒饭已经吃光了，小宝珠和哥哥虽然一人抓到一只鸡，但是妈妈给做成了烟熏鸡，这样的好东西是要留着过年的，所以他们家的饭菜倒是又恢复了以前的水平。

不过几个小孩儿都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因为，好事儿不常有，这才是他们家的正常水平呀。

不管是小宝山小宝珠还是年纪小小的宝乐，都习惯他们家吃不饱啦。

小宝珠捡好了蘑菇，捏起油布，轻轻的擦了一下锅底。想到宝山哥哥身边那一桶晶莹剔透的油，小宝珠深吸一口气，又擦了一次。

小宝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立刻说：“今天油放多了。”

宝珠点头，嗯了一声。

小宝乐眉开眼笑。

宝珠炒了菜，又焖了红薯糙米饭，这时戚玉秀也到家了，她消瘦的身影带着几分疲惫。虽然她力气比别人大多了，但是接连十来天的秋收，哪里能不累？

“妈妈！”

宝珠听到篱笆院儿开门声，立刻就窜了出去，快的不得了。

戚玉秀吓了一跳：“怎么了？”

宝珠赶紧拉住戚玉秀，小声说：“妈妈，你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个更重要。

戚玉秀本来就是干净利落的性子，她也知道自己耳朵不是很灵光，索性也不等闺女解释，直接把儿子往屋里一丢，拴上门就匆匆拉着宝珠出门。

不管有啥，回来再说。

小宝乐：“？？？？？”

这个时候，小朋友们都下山了，山上秋风瑟瑟，也没什么人，两母女行色匆匆很快的来到山洞，戚玉秀惊讶：“又是这边？”

宝珠也点头，她咚咚的拉着妈妈，一起跑过了山洞，说：“走，哥哥在那边。”

此时，小宝山还在采蘑菇呢，已经天黑了，但是小孩儿仍旧干的起劲儿。

听到脚步声，这才站起来：“妈妈！”

宝珠小嘴儿叭叭叭：“妈妈，你看，我们跟人换了大米面粉，还有油！”

戚玉秀定睛一看，就见宝山身边的不远处，果然放着两个袋子，她瞬间眼珠子差点凸出来，惊讶的看着两个小孩儿，结巴：“这这这……”

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了。

宝珠又拉扯一下妈妈的衣摆，说：“妈妈，我们先回家呀，其他以后再说。”

戚玉秀点头：“你说的对。”

说实话，戚玉秀脑子此时昏昏涨涨的，根本没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必想，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粮食扛回家啊！戚玉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飘飘的抗住了两个袋子，一百斤的东西扛在身上，竟然没有太过为难。

宝山：“我来拎油。”

宝珠：“我跟哥哥一起。”

娘仨儿根本不管那些，大步流星的很快的往家走，山里的风嗖嗖的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但是几个人心里都格外的火热。戚玉秀觉得，肩膀滚烫。

她扛着的不是粮食，而是滚烫的生机！

三人很快回家，戚玉秀如同做贼一样，边走还边左看右看，神经兮兮的。终于到了家，几个人竟然都一头汗。

小宝珠像是缺水的鱼儿，使劲儿呼吸。真是好紧张的呀。

几个人缓和了好一会儿，宝山起身把煤油灯点燃，屋里一下子亮了。可是这个时候呀，家里大人小孩儿都没有心情吃饭了，大家都看着面前的袋子，目光呆滞。

小宝乐歪头问：“这是什么呀？”

戚玉秀：“你去喂鸡。”

小宝乐迷茫无辜眼：“姐姐喂过了。”

戚玉秀：“你去喂猪。”

小宝乐更迷茫：“咱家没有啊……”

戚玉秀：“那你去院子里玩儿。”

小宝乐更无辜：“天黑了。”

戚玉秀：“……”

小宝珠：“宝乐去院子放风，有人来大叫。”

小宝乐赶紧点头，认认真真，仿佛被任命了好大的事情，他撅着小屁股站直了，晃哒到门口，相当谨慎的趴着门，左看看右看看，脑袋点了点，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出了门，咣当一下子，坐在了门口。

真?看门放风。

戚玉秀嘟囔一句：“还是你有办法。”

随即看向宝珠，低声问：“怎么回事儿？”

视线落在宝山的衣服上，又叫了一声：“我的天老爷，你这哪儿来的衣服？”

一直天黑，她还没留意，宝山竟然穿了件很奇怪的衣服。

宝珠回家的时候没穿外套，他们可是很小心的呦。

这个时候，戚玉秀问了起来，两个小孩儿立刻叭叭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说了个清清楚楚，一分不差。

戚玉秀惊讶的看着他们，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

宝珠：“这件事儿是真的，这都是我们换的。”

戚玉秀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她再次问：“你们……说真的？”

宝珠认认真真：“真的，我没有撒谎。”

宝山：“我们都是好孩子。”

戚玉秀当然相信两个小孩儿，自从她男人不在了，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很能撑得起事儿的，少不得，还要跟儿女商量一下。

虽然他们都小小的，但是戚玉秀还是愿意跟他们商量，就算他们不能出什么主意，她也觉得，这个家里，不是她自己在支撑。

不过很显然呀，两个小孩儿因为时常跟她商量事情，都蛮有小心机的。

“妈妈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这事儿，我真是……”

她斟酌了一下，不会形容。

她低头看着米面，果断：“今晚蒸馒头。”

宝珠：“哎？”

她跟宝山哥哥都不知道话题这么突然就转到这里了，迷茫的看着妈妈。

戚玉秀：“不管怎么样，先尝一顿好的。”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按照闺女的话，也不是鬼怪，那么他们也不必太过追根究底。

戚玉秀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拆开面袋子，舀出两瓢面。

“这也太好了，真白净，城里的富强面，都没有这么好。不如这个，一点也不如这个。”戚玉秀碎碎念个不停。

而此时，小宝山则是看着袋子，指着上面一个字说：“大。”

面袋子上是有字的。

戚玉秀认真：“晚上在研究，你们帮我给这个袋子也拆了。”

戚玉秀拆完了面，又在两个小孩儿的帮助下把米袋子拆了，她舀出一勺米，又想了想，狠狠心，又舀出来一勺，说：“明天早上给你们熬粥。”

说完，这才将两个袋子扎好，进屋儿将柜子挪开，将米面都藏到了里屋的“密室”里。

这可不是他们家多鸡贼，而是这是他们家的老房子，早些年到处都乱，他们这样的山里人家已经习惯了藏东西。他们一家子搬来，她男人就把爷奶的密室指给她看了，但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根本没往里面放过什么东西。

这一次，真是意料之外了。

“妈，我们这就吃啊。”

小宝珠吞咽口水，不敢相信她妈妈竟然这么大方，有好吃的，不是要慢慢吃的吗？

虽然之前的东西都很快的吃光，但是那是怕坏掉浪费，但是这次又不同。

戚玉秀：“我们不吃，怎么知道是不是好东西呢？”

小宝珠双眸亮晶晶：“妈妈好聪明。”

戚玉秀微笑：“要不怎么我是妈妈。”

她说：“把你弟弟放进来吧。”

看门小孩儿，没有知情权的小宝乐进了门，抬手抹了一把鼻子，鼻涕哧溜儿的，小小声儿的告诉大人：“又饿又冷。”

戚玉秀立刻就后悔起来，她儿子这个体格，她怎么能在这么冷的天让孩子去外面。

“宝乐别急，妈做面疙瘩。”

她说：“算了，今天很晚了，不蒸馒头了，咱们做面疙瘩汤。”

她拿出柜子里不大的一块儿姜，说：“放点姜，发发汗。”

戚玉秀很快的忙碌起来，她这几年就没有几回能做这样的好东西，绷紧了神色，小心翼翼的紧。

小宝乐饿极了，正想吃个地瓜粥，看到白净的像雪一样的白面儿在他妈妈的手下变化，他眼睛都不错开一下，吞咽着口水，动也不动，死死的盯住了。

宝珠进屋拿出抓绒外套，说：“来，宝乐张开胳膊。”

小宝乐看着身上的衣服，抿着小嘴儿，激动：“新衣服。”

小宝珠鼓着小脸蛋儿，软和的说：“不是咱家的，是借的。”

小宝乐眼睛里明亮的光淡了淡，不过很快的又点头，小严肃的问：“我们有吃的。”

宝珠笑盈盈的点头，说：“对呀，我们有吃的。不过宝乐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别人来抢，宝乐就没有。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小宝乐担心的睁大眼，飞快的点头，说：“嗯嗯，宝乐乖，宝乐不说。”

不仅如此，他还拍拍刚坐到自己身边的大哥哥的腿，说：“哥哥不能说呀。”

宝山黑线，唔哝着声音说：“我才不会说。”

戚玉秀：“你们帮我给油桶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