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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大笑道:“我为士,以谋划和学识为生。你出钱,我做事,这和工人做工、商人市贾并无区别,这便是我心中的义,何来不知恩情、毫无情义的指责?君子出钱养我例为上士,我以上士之才回报。为您收过税、取过赋、谋划过事情,已经对得起您付给我的工钱。难道说,商人以平价卖了一斤粮食给别人,而那人恰好饥饿,商人便觉得自己那个买粮的人应该感恩必以回报吗?”

“我的朋友之义,被人赠之以木瓜,必还之以琼瑶。我之义,别人投之以桃,我必报之以李,若觉得顺眼合心意,我愿意报还以琼瑶。”

“还以李子还是琼瑶,那是我的事。可别人若给我个木瓜,我还了一个桃子,那人便觉得我不还以琼瑶便是无情义,岂不可笑?”

“你们的义,你们所谓的情与礼,对我而言,不过枷锁。”

“逼死我朋友的,也正是这条枷锁。情义之下,皆在食人骨血!”

之前出言嘲讽那人也不顾自己被俘的身份,再度冷笑道:“这就是天下大乱的原因。人人无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少有君子!”

“墨家谈人性,谈人性的解放,到头来天底下全是这样的人,天下岂不大乱?”

出言嘲讽的那人起身,瞪着适,面无惧色地斥责道:“天下无情只求利,这就是你们墨家想要的天下吗?若非你们的言论如墨染水,天下如这样的无耻之士哪里会有这么多?”

“你们墨家谈天志,什么是天志?”

“你们把天下毁了!把天下主客间的情义,说成是出钱做事的雇佣;把天下的礼法,说成是贵族为了利的一种蒙骗!天下不该让这样的道理成为上流!”

“墨家的义中,冷酷无情。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人非物,可墨翟之徒在《节用》中却说:唯人为难倍;然人有可倍也。你们墨家连人口的增加都在计划之内,我只听说过牛羊畜生可以计划让他们增加,你们口称人非物当以爱,可却在做把人当物的事!”

那人以为自己这样一番羞辱的话,定会让适羞愧而退,却不想适抚掌大笑道:“真要是天下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天下必然大治。哪来的什么默默温情?无非都是利益。用礼、情、还有你们所认为的义掩盖起来,就好了吗?就像是一坨屎,你裹上麦粉,来骗天下人吃下去。我们把麦粉取下来,告诉天下人别吃。到底谁在乱天下?”

“我想擦干天下人眼前的迷雾,让天下看清楚天下的本源。”

适微笑着,问道:“赶集上市的人,清晨时都急急地赶往集市;但到日落时,人们就是经过集市,也只是甩着膀子走过去,看也不看一眼。”

“以墨家的义看来,他们不是爱好清晨,厌恶傍晚,而是因为傍晚时分,希望得到的东西,在那儿已经没有了。”

“以你们的义看来,你们一定觉得他们爱好清晨,厌恶傍晚,还希望天下人都要认同这个道理。有一天朝市不开,夜市初上,你们却指责那些晚上匆匆赶去的人说他们无耻无情,这不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