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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邺城的时候,幻想过墨家的学堂会学什么,也猜测过是不是墨家的学堂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灌输那些平等之类的概念。

可他没想到,他进入预科班的第一课,竟然学的是“史”。

学的是我们是谁?诸夏从何而来?上古三皇五帝时候人们大约是怎么生活的?为什么那时候会有禅让的说法?禹传启家天下又是不是必然的?商周交替又是怎么回事?诸侯之间的谱系追溯到炎黄上古是不是一家人?

西门彘作为贵族子弟,当然学过史。

可是他却是第一次接触这样冷冰冰的视角的角度去看待历史。

墨家非命,可这些史书却在用另一种角度阐述一种“命”或者称之为“天志”。

在这样的史笔中,没有什么天降异象、没有什么雪地生花,有的只是冰冷到极点的“国野之别、武装殖民”;有的只是无趣到极点的“铜器骨器石器并用之下、为了维系贵族的统治最合理的方式就是公事毕乃敢治私”。

在这里,礼成为了王公贵族为了维系统治造出来的东西,而非是一种亘古不变、四方不易的东西。

在这里,从道法自然到国家的产生再到推选制过渡到世袭制,都只是一种曲折的必然。

论及典故,那些从小接受泗上之学的年轻人并无几人是西门彘的对手,说到一两处典故这些人都会茫然不知。

可论及典故之外的历史的分析,从小接受泗上之学的年轻人的视野却远比西门彘这个贵族子弟开阔。

今天西门彘听先生谈及“非命”,想到自己的命运,又想到那些墨家所认为的必然,不免有些疑惑。

如果有必然,那么这种必然,到底是不是命呢?

必然之外的偶然,又算不算是一种命呢?

“非命”中的命和“天命”中的命,是一种命吗?

沉浸在这种虚无的思索之中,西门彘完全没有听到外面铜铃的响声,把玩着手中的毛笔,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诶,你父亲上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