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比,武英殿大学士欧阳圃又是一个极端,据说此人是有名的好好先生,无论谁来找他商量什么事,终究都是笑着说“好,好”。皇帝荒唐他不劝谏,同僚揽权他也不相争,滑不留手,在朝中人缘极好,但也常受“墙头草”之讥。
叶行远看着本朝文官之首的这五位老先生,心中回想民间舆论对他们的评价外号,一一对应,也觉得甚为有意思。
严秉璋名为“瞌睡宰相”,奚明生因脾气急躁,争执之时易变色,名为“赤脸汉”,章裕与欧阳圃一个“铁面御史”,一个“葫芦先生”,再加上沈孝这个“守户犬”,几乎是绘形绘影的将他们画了出来。
这五位各具特色的阁老把持朝政,你方唱罢我登场,便在本朝演出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戏。
本朝虽然讳言党争,但私下也有不少人说笑话分党。叶行远因为出身的关系,大约勉强可以划分在“楚党”,以他与归阳县、汉江府士林的关系,似乎更应该投效于章裕门下。
但这位大学士因为立身太正,不但不肯提携后进,他的人往往还要被压上一压,不在官场上翻两三个筋斗恐怕才有机会大器晚成。
奚明生是闽人,此地民风彪悍,官场上同乡又肯抱团,几乎水泼不进。要是能得这位次辅照顾,以后倒是不愁,但他们核心终究得是同乡,叶行远就算缴了投名状进去,顶多也是外围。
沈孝属于“浙党”,他资历相对浅,但是他们这一党人在御史台颇有势力,在朝廷上属于搅屎棍。工作就是但凡严首辅赞成的,他们一定要反对;严首辅反对的,他们一定要赞成。
此一线缺乏真正的领军人物,也无确定的施政纲领,为叶行远所不取。
除了左右逢源的欧阳圃之外,内阁五位就分了四党。其中最大的势力当然是严秉璋统领的江南士林,号称“清党”,他们以结社、书院等方式构成核心,几乎掌握了整个儒林舆论。
叶行远要是游学江南,考进五大书院去读一读,得前辈赏识,或许能搭上这条线,但实在有些舍近求远。
除了这四党之外,另有“阉党”、“帝党”,也是朝中的一方势力。叶行远不想投靠太监,也没有别的路好走,这才毅然放弃了这条清流路线,宁可与定湖省三位老大人合作,走佞臣“帝党”的路线。
叶行远寻思之际,琼林宴一开始的赐酒插花等仪式已完,皇帝和五位大学士只稍待了一会儿,饮了半杯酒便即离去,只留下安公公宣读赐神通的圣旨。
安公公难得的一本正经,捧着圣旨走到众进士面前,声音尖细道:“诏曰,乙卯科一甲赐进士及第三人,状元归阳叶行远,榜眼长洲文虚怀,探花虞山杨博,二甲赐进士出身二十一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五十四人。
共计七十八人,得圣人之机,可享神通。皆赐‘意念通神’之法,须善体善用,为国家分忧。恃神通而妄行,悖圣人之教者,天罚之。钦此!”
他话音刚落,便见宫室屋顶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炽热的赤色光芒涌了进来,将诸位新科进士全都笼罩在内。叶行远只觉得浑身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毛孔之中钻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