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远处的气死风灯,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云朴子捂着吓得砰砰乱跳的心脏,说道:“姚姑娘来无影去无踪,要是再这么下去,云老道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生生吓死。”
“长信宫那位可是答应将《天工匠书》增补篇,递给陛下?”姚惜水露了一下身形,但随后又将身子缩回到暗影里说话。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云朴子神神叨叨地说道,“婚约之事已经叫郡主对老道有所怀疑,我这次又岂能直接建议郡主将书递到陛下跟前?我只是将书交给郡主,是否要将书递到陛下跟前,我也有提及,但也只能轻描淡写的提一句。不过,此时的陛下今非昔比,也不是那么好欺的,姚姑娘切莫以为一本书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真想陛下任李将军为统帅率军渡江北上,与杜崇韬夹攻寿州,就不能操之过急啊,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郡主身上,要各个方面都做些水磨工夫才成。”
“这个我们自然清楚,也有不遗余力在做,请云道长放心。”姚惜水微微敛身,算是对云朴子行了一礼,继而便往巷道的另一头走去,似乎从未与云朴子见过面一般。
从巷道出来,往西拐两条巷子乃是姚惜水在皇城内的住处,途中会经过新设缙云司的衙署。
姚惜水喜欢藏身在阴影里,即便从缙云司前路过,也是尽可能走树荫遮出的阴影里,暗中打量有十数绯衣甲卒守卫的缙云司大门。
缙云司除了要用陈如意、安吉祥二人为左右都指挥,用姜获、袁国维这几年培养出来的人手外,还从侍卫亲军里调了一批当年在襄州城时被挑选到杨元溥身边任亲卫的青年武官担任掌案、司吏。
杨元溥以王琳“自尽留书”调沈漾回中枢以及新设缙云司以掌侦办逆案之权,这两件事还真是叫姚惜水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细思过后更是倍感头痛,难以想象当年那个脸色苍白、身体孱弱的少年,竟然也有如此“狰狞”的一面。
又或许近两年他们过于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人的身上,忘却那个自幼挣扎在安宁宫阴影之下的少年,也在默默成长着。
姚惜水想起当年在襄州城,韩谦拉拢大哥助杨元溥撤换亲卫之后,曾给杨元溥讲解《唐睢不辱使命》一文时所说过的话,说什么天子之位在五步之外、千里之内。
不知道杨元溥当时是不是就已经真正领会韩谦的这番话,又或者是天佑帝死于安宁宫之手叫他的感受更加深入骨髓,但从他近期诸多动作来看,他此时应是真正明白了这些道理,才会想着用缙云司这样的密谍机构去掌握五步内之事。
当然,姚惜水也能猜到缙云司的组建之法极可能便是韩谦传授。
毕竟缙云司跟缙云楼还是不同。
缙云楼主要还是负责军事情报的收集,缙云司却要在国朝律制的框架之下,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进行如此严格而精准的分权,必须与朝堂体系是契合的,不起冲突的。
只有这样,除了能叫诸王公大臣无话可说外,更重要的是能使大楚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运转下去,而不是成为妨碍。
但杨元溥又同时要确保缙云司能成为受他直接掌控及确切管用的耳目与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