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缭苦笑道:“渝州对叙州的动员机制确实缺乏深入的了解,但条件也不是仅有这点——他们会根据叙州动员将卒的规模,初期照每人每月四缗钱的军资开销折算兵饷,并会直接先期支付折合二十万缗钱粮的蜀锦、药材给我们,后期会保证所拖欠钱粮,均可以西蕃战马折算给我们。”
目前叙州是能从黔中、南诏等地收购马匹,但以山地矮种马为主。
黔中、南诏所产的矮种马,耐力强,但暴发力不足,适合补充农耕生产所需的畜力不足,却不适应作冲锋陷阵的战马。
川蜀西临的西蕃、松蕃地区,所产的战马,蜀国每年能以茶布盐铁等物产易获得,却严格控制流入大楚。
渝叙两地通过黔江进行边贸,长乡侯也仅同意每年交易一千匹西蕃战马给叙州,根本不能满足棠邑军扩编骑兵部队的需求。
这个条件,相当于是说长乡侯王邕一旦篡位成功,便会放开对棠邑军的战马贸易限制。
棠邑军壮到今日之规模,依旧以步卒为主、水军为辅,侍卫骑兵总计编三千余骑,尚不成规模。
然而即便不逐鹿中原,仅仅是据守淮河南岸,淮河上游往南到淮阳山,中游往南到巢湖北岸,皆一马平川。
入春之后一直延续到深秋,淮河浩荡,有水军协防,当然不用担心敌军能渗透进来,而近五六十年以来,冬季的天气尤其的寒冷,淮河每年差不多都有两个月的冰封期。
没有大规模的骑兵参与协防,难不成棠邑以后还能在淮河南岸,从钟离到潢川以西建造长达逾七百里的壁垒长垣,以庇南岸的农耕生产?
良种战马可以说是此时棠邑最为急缺的军需物资。
听冯缭这么说,冯翊都忍不住点头,说道:“这还算是差强人意——要不咱们就跟王邕合作得了,反正天下糜烂已成定局,也非我们大发善心、想救便能救的,好歹我们也能保江淮之地不受胡骑侵凌。”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韩谦轻叹一口气,手撑长案,坐直身子,叫腰背积累的酸痛稍稍缓解,说道,“既然都有七八成把握,能确定萧衣卿或王景荣暗中跟渝州接触,他们对长乡侯发动兵变篡位之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察觉?”
韩谦将长案上的一堆书牍,直接推到地上,露出案面上的地形图,将冯翊走过去,说道:“来来来,你过来看看,梁军主力在关中被击溃后,蒙兀人消化河东、河津、上党、太原、河朔等地是需要时间,我们也可以支持长乡侯发动兵变夺得蜀中,但即便蜀世子王弘翼落到长乡侯的手里,你不要忘了赵孟吉、王孝先在梁州以及关中还有数万精锐兵马啊。这时候蒙兀人支持赵孟吉、王孝先反攻蜀中,你说说看,王邕能在蜀王这个位置上坐多久,而不是一击即溃、败逃回渝州?”
冯翊怔怔的傻看了地图片晌,迟疑地问道:“你是说灌江楼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而长乡侯这次按捺不住,也是灌江楼有意唆使?”
“也不会尽然是灌江楼唆使,”韩谦说道,“长乡侯没有这个心思,以及这些年他没有暗中筹谋这事,也没有人能拿刀剑架到他脖子上逼他兵变篡位,萧衣卿、王景荣这些人可能仅仅是因势利导、推波助澜而已。而长乡侯他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真以为事有不顺,我借他数千精锐就能抵什么用了——抵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