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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刘汉东来到位于博爱路上的煤机厂宿舍,这是一栋七十年代的筒子楼,外墙红砖剥落,自来水管道锈迹斑斑,上了四楼,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室一厅的房间,塞满了东西,电视机还是老式的二十一寸平面直角长虹彩电,电冰箱门上的绿漆都掉了,大衣柜镜子上贴着九十年代的广告画,阳台上晒满衣服。
刘汉东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下,感受着弹簧的弹性,小时候他经常坐在上面做作业,茶几还是以前那个茶几,玻璃都磨花了。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掏钥匙开门,简陋的防盗门打开,一个穿旧迷彩服的中年秃顶矮胖男人站在门口,见到刘汉东,急忙放下手中的菜篮子道:“东东回来了,吃了么,我去给你买包子。”
“不麻烦了,我妈呢?”刘汉东道。
这个男人是他的继父,也是他生父的战友,父亲战死在越南战场,而他却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娶了自己的母亲。
刘汉东鄙视他,除非不得已,不愿意和他说话。
“你妈出摊子去了,早市卖鱼,生意好。”继父道,走进狭窄的厨房,拿出一包挂面来“下鸡蛋面给你吃吧。”
“我不吃。”刘汉东道,出门扬长而去。
家附近有个农贸市场,大棚下各种新鲜蔬菜、肉禽蛋鱼,熙熙攘攘,地上污水横流,刘汉东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鲜鱼摊前,妈妈娴熟的从盆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摔在板子上,剔掉鱼鳞,掏出鱼鳔。
刘汉东觉得鼻子有些酸,妈妈两鬓已经斑白,每天起早贪黑做小生意,还不是为了攒钱给自己买房结婚么,自己二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工作都没有,情何以堪。
妈妈看见了刘汉东,招呼同行帮自己看着摊子,摘下手套喜滋滋走过来:“东东,啥时候到的,吃了么,妈给你钱买麦当劳去。”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沾着鱼腥味的零钱来。
“妈,我吃过了,我就是回来看看,没啥事。”刘汉东道。
“东东,工作找好了么?”这是妈妈最关心的问题。
“找好了,给人家开车,是事业单位哩。”刘汉东低下头,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