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一战过后,太后忽然离京来了江州,夜惊堂足不出户养伤,多日不曾露面,估摸在船上担任护卫随行。往船上跑风险太大,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等。”
十二楼看着墙上诗词,对此道:
“常人来了江州,就算不通文墨,也得去逛下诗会文会、十里雁街,敌明我暗,耐心等着,总能找到机会。”
“杀夜惊堂这种天纵之才,不亚于在前朝刺杀奉官城,咱们只要动手……”
“我出来前,已经给家里留了遗书。做刺客的,要讲规矩,人家花钱买了你的命,你就不能再把自己当活人。”
梁上燕微微耸肩,没有再多言……
——
冬冬~
锵锵锵——
黄昏时分,江州城外锣鼓喧天。
满城世家大族的家主,都带着子侄齐齐来到了江畔码头;水师官兵铠甲鲜亮,在岸边整齐列队,江州城的官吏,也面色恭敬站在岸边,看着奢华宝船缓缓靠向码头。
江州城最大的门户,莫过于被朝廷赐下万顷良田的秦家。
秦家是东南少有的将门世家,随大魏太祖开国起势,建国后受封江安公,和林安公一起掌控着江州水师。
秦家当代的家主秦相如,年近六十,往年还给先帝当过伴读,儿子挺多,但女儿就一个。
十年前皇权变动,大部分世家都支持燕王入京继位,而秦相如则跟着好友镇国公王寅,支持了长公主,随着女帝继承大统,秦相如自然是一飞冲天,加封上柱国,虽然没有藩王名号,但地位约等于半个江州王了。
虽然是女帝麾下兵权最大的两位大将军之一,但秦相如看起来并不像镇国公那边勇武,反而有些富态,留着脸很漂亮的大胡子,依旧像个员外郎,笑呵呵站在最前面。
旁边则是国公夫人赵淑琳,五十多岁风韵尚在,面向和太后还有点相似,双手叠在腰间眺望,眼底明显有点迫不及待。
冬、冬——
喜庆锣鼓声中,宝船靠在了岸边,踏板放下,一袭华美凤裙的太后娘娘,出现在了数百人视野中。
过来迎接的世家首脑还有官吏,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恭迎太后娘娘归乡……”
……
太后娘娘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内心百感交集,但大庭广众显然不能失态,先是抬手说了声:“免礼。”,而后才被红玉扶着走下踏板,来到为首的秦相如夫妇面前,笑盈盈开口:
“爹,娘,你们怎么也行礼……”
“嘘!”
赵夫人见女儿都当十年太后了,还喜怒行于表面,没有太后架子,连忙蹙眉示意老实站着,而后抬眼望向后方。
后面都是随行女官,梵青禾站在其中装医女,而女帝为防被认出来,穿着寻常宫女衣裳,还带有帷帽,躲在了最后面。
走在太后娘娘附近的,则是佩刀的暗卫首领杨澜,以及身着黑色公子袍的夜惊堂。
赵夫人入进宫拜见过女儿,认得杨澜本以为旁边这个年轻公子,是随行的暗卫公公。
但看其相貌、体态,怎么也不像是个太监。
面容如此年轻俊朗,体格还龙精虎勐,又待在寡居的太后什么,怎么有点像是杂书上记载的……
赵夫人瞄了夜惊堂一眼,心底就暗道不妙——女儿莫不是耐不住寂寞,真私底下找个面首养着?这放在史书上倒也不稀奇,但怎么能大庭广众带出来?
女帝就算私下能视而不见,也不能明面上认个干爹不是……
赵夫人眼神复杂,把太后的手握住,示意旁边的黑衣公子:
“这位是?”
太后娘娘自然不好说这是她偷偷找的情郎。
因为夜惊堂也受封国公,和她爹平起平坐,当面亮身份,客套起来就没完了,只是凑到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赵夫人听闻名震大魏的当朝新贵,这么年轻俊朗,眼底着实惊了下,抬手便要招呼,不过被太后给拉住了:
“回家吧,这里人太多,我有些乏了。”
赵夫人见此也不好多说,只是颔首一礼,而后扶着女儿往回走。
江安公秦相如,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儿窃窃私语,在旁边摸着胡子和过来迎接的乡绅官吏笑呵呵客套:
“太后娘娘舟车劳顿远道过来,家里备了接风宴,诸位也都请移驾府上……红玉,你也把自己当客人了?还不领路。”
“是老爷……”
“你抱着的是……呵!毛色这么正的雪鹰,倒是罕见……”
“叽叽~”
……
夜惊堂也没插话,跟着随行人员走在后面,走出码头之时,发现港口外的人群里,还停着几辆马车,上面挂着船行的旗号。
红花楼的三当家陈元青陈叔,做寻常东家打扮,也在人群中往这边眺望,看起来是来接人,不过门户差距太大,没好意思凑进来招呼。
夜惊堂见此一愣,趁着前面人没注意,把随身物件让青禾帮忙拿着,悄然离开队伍来到路边,上前就拱手一礼:
“陈叔。”
“诶!受不起受不起……”
陈元青连忙抬手虚扶,而后来到车厢后僻静处:
“少当家已经是八魁前三甲,给我行礼像什么话?三娘他们呢?”
“三娘坐着商船过来,估计晚上才能到。陈叔不是在梁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元青摆手道:“那群梁州蛮子……不是说你,梁州本地的江湖人,着实不讲道义,我和宋驰在黑石关招揽人手开堂口,你宋叔为了看品性,把招的人安排在客栈住着,故意露了点白,放在房间里,然后假意出去办事,看看这些人什么反应。
“结果可好,晚上他们竟然为了偷东西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有个没出房间的老实人,进去一看,从窗户出去把你宋叔的马顺走了!
“当时要不是我拉着,你宋叔手上非得多十几条人命……”
“呃……”
夜惊堂有点无语,想想点头道:
“梁州就是这样,在江湖招人,肯定不靠谱。”
“是啊,所以直接回来了,准备在本地堂口挑好苗子过去。”
陈元青见队伍都在往江州城走,也没多耽搁,开口道:
“住处我都安排好了,在城西的元青镖局,接人的事我来就行,你忙正事即可。话说秦国公今天宴客,那吴国公可能会找茬……”
夜惊堂知道吴国公,是大魏八位国公爷之一的吴嵩,封地在林安城,父辈也是江州水师的组建者之一,和秦相如共同掌控东南水师,因为关系近了遭皇帝忌惮,两家以前是不是装的不知道,但现在关系真不咋地。
听陈叔这么说,夜惊堂好奇道:
“吴国公也来了?”
“太后娘娘归乡,江州的人物哪个敢不来。吴国公昨天就到了,都没上秦家住着,估计是在给秦国公甩脸色,起因好像是去年吴国公在家里修了个大佛塔,左右还盖俩圆顶房子,宴客让人参观。
“秦国公跑去一瞧,就问‘吴嵩,你是不是房事不举?弄这么大个雀雀竖家里,旁边还陪俩卵,天天上香能有用?”
夜惊堂暗暗抽一口凉气,询问道:
“然后呢?”
“吴国公气的第二天就把佛塔拆了,据说在家里骂了半个月,这次上门,那肯定是要以牙还牙。秦国公为了以防万一,还在国公府前后检查了好几遍……”
夜惊堂听到这些,觉得今天这宴会,怕是得有一场大戏可看。
当下他也不久留了,拱手告辞后,就快步追上了太后娘娘的仪仗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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