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知道我不高兴。”说罢,胥白玉转身面向他,望着对方笑眯眯的眼,鬼使神差的,一瞬间全然没了脾气,只得无奈地说:“其实还好。”
于菁点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悄悄话,语气平缓得很,听来好似细密长流的溪水:“你爸现在还是很关心你的。你觉得他反对,可如果他铁了心要阻拦,决不会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兴趣。”他忽而笑了:“而且他还特意找了欢欢,让她来跟你打听,为的不就是别让你们的关系进一步变差吗?他没有全然不顾及你的感受。”
胥白玉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你现在气他,不想跟他交心,为的是他当年对你的种种。”于菁接着说:“如果他现在依然对你不好,我第一个去找他算账。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应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弥补你吧?”
胥白玉垂下眼帘,脑海里放电影似的忆起了很多片段。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大礼拜回奶奶家总能碰到临走的胥建业,那人明知他不待见,却还是会为了见他一面谎称马上就走,会试探地问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太累;后来读了大学,自己跟家里的联系渐渐少了,可逢年过节以及他过生日,胥建业的红包与祝福却从来不会少;他想起毕业典礼的时候,那人给他发短信,说自己实在太忙去不了,但在自己心里儿子是永远的骄傲;而这些都是他在气头上时选择性忽视的光阴碎片。胥白玉觉得很累,他把眼镜摘下来,转而靠到于菁身上,默然无声。
于菁顺势搂住他,低声说了一句让他顿时目瞪口呆的话:“其实你也不过是想让他跟你道个歉而已。”
胥白玉彻底愣住了,忽而无比钦佩对方窥探人心思的本事。他也是这才明白,其实很多事于菁并不是做不到,只是关心则乱抑或无心于此罢了。
他随即自嘲地笑了:毕竟对方也是三十岁的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哪能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他望着于菁,良久才说出一句:“我挺佩服你,真的。”
“佩服我做什么?”于菁哭笑不得:“当年他们年轻气盛,现在对你估计都存了千万般的愧意。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个机会?”
胥白玉未置可否,却笑得极为随性,边笑边说:“原来我的于先生是这样一个精明的人。”
他抓住于菁的手,仔细摩挲着这人手背上的骨节,默默地把相识后的记忆全都重建了一番。胥白玉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他对于菁那点儿心思估计对方早就心知肚明。如果于菁对他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排斥,那他们绝对能比陌路人还要陌路。
思忖至此,胥白玉心里最后一点儿不确定顷刻间烟消云散:在生活的艰难繁琐下仍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么多难事,这大概是这个聪明人做的最为“愚蠢”的决定。
“精明?”于菁若有所思,最终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就当好话听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被人按倒在了沙发上。胥白玉伏在他耳边,笑得很是开怀:“当然是好话。于菁,谢谢你。”
于菁笑着伸手拨开了胥白玉额前的头发,眯起眼望着他:“谢什么?”
胥白玉笑得无奈,他想:自然是谢你愿意在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世间把面具撕掉,千帆过尽后仍然送了我一颗如假包换的真心。